青舟收剑，没有说话，静静看着柳序。
她用眼神表示疑惑。
柳序直视她的狐狸眼：“稷下学宫里有人要害我，我要请你保护我一年，让我好好修行。”
青舟尾巴轻晃：“太久，一个月。”
“话本管够。”柳序眯着眼睛。
青舟喜欢话本，但她常年被追杀，化形也不完全，所以不敢露面去买。
——四年前爆火的《腹黑徒弟爱上我》，看破旧程度，她应该看了许多遍。
青舟纠结了一下，摇摇头：“我身边很危险。”
“我身边很安全……追杀你的人不敢入稷下学宫。”柳序说，“我还可以给你一个身份，让你在稷下学宫留下来。”
他很自信，因为他是稷下学宫首徒。
宗门定榜日后，他将会成为宗门重点培养对象，日后要肩扛两京一十三省的大人物，没有人会与他作对——如果不算那个鬼畜的主角。
——这么看来，好像是我也在保护她啊，柳序在心中嘀咕。
青舟长长的睫毛颤动，一双烟波目闪过微光：“哪怕我是妖？”
妖总是不受待见。
“没问题。”
柳序说得斩钉截铁。
妖女更好。
青舟想了想，半晌方开口问：“你……贵姓？”
少年的提议很不错，她很想答应……但狐仙天生就只能弯弯绕绕地说话。
“可以”“我同意”“我答应了”这些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所以她用问名字的方式释放善意——希望少年能听懂。
“免贵，姓柳，杨柳青青的柳，名序，井然有序的序，字自在。”
青舟点点头：“我叫狐青舟，狐仙的狐，青山的青，孤舟的舟……字溪潇。”
“我知道，名字很好听。”
“谢谢……”青舟见他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只好继续问，“为什么选我保护你？”
妖大多不能完全化形，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身体特征。
青舟留下的是尾巴，寻常修士见到了，常会觉得厌恶、恶心——何况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为什么不选其他人？
柳序看懂她的身体语言，解释道：“人与妖与我无异，何况我不相信稷下学宫的人。”
青舟抿唇。
多的是道貌岸然之人这么说，一面之词不足为信……但他似乎很真诚，而且很好看……
她再问：“道君不救你？”
青舟认定柳序是某位道君的传人，所以才知道她的名与字。
柳序一愣。
——怎么还书接上文了？
他理了理情况，很快面带神秘微笑，含糊着摇头。
既然青舟能脑补，那就没必要说破——而且他确实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知道她的字。
青舟沉思片刻，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读书吗？”
她的思路又一次跨过五湖四海，来到天涯海角。
柳序不解她意，迷茫犹豫地说：“读的。”
“我听说，狐仙跟着书生，会发生可怕的事。”青舟极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会……会怎么样？”
“不知道。”
“那我以后不读书了。”
青舟不置可否。
柳序已经汗流浃背了。
——话题是不是扯得太远了，书生与狐仙的故事都来了。
青舟到底想说什么？
太谜语人了……嗯？
柳序忽然反应过来——青舟是位狐仙。
《妖女风味品鉴录》的妖怪设定都取自刻板印象。
狐仙的刻板印象是说话神神叨叨，不能直言是非——可青舟要是想拒绝，就不会在这里多费口舌了。
柳序看着青舟无辜的眸子，斟酌着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算成交了？”
青舟一滞，随后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生涩的微笑。
她点点头，有点开心——柳序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快理解她的话。
狐仙的话本来就玄之又玄，她的思路又很跳跃，能听懂她的话真的很不容易。
柳序松下一口气，伸出手掌：“那么，立天誓吧。”
天誓，一种血盟，天道保证的誓言，若是违背，会被天道惩罚。
“誓言为：柳序给予狐青舟《大阴阳合欢录》，狐青舟为柳序提供为期一年的保护，期间二人不得互相伤害。”柳序说，“有要修改的吗？”
青舟摇摇头，依然留着小小的欢喜，举剑在自己的掌心划出一道口子，再将柳序的掌心划出一道口子。
剑锋划破皮肤，鲜血缓缓渗出，红灿灿的。
柳序举起手掌，贴住青舟的手。
她的手冷冰冰的，有些茧子，并非大家小姐的手。
两人掌心的血交融，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开口念词，血盟誓成。
天誓结束，柳序说：“《大阴阳合欢录》我写好给你……你打算跟我回去吗？”
青舟点头。
“你这样不太好出去。”柳序指着青舟身上战损的衣裳。
她上衣被撕开许多口子，腊月白雪般的肌肤露出了许多，甚至隐约能看见裹胸布的边角。
轻纱裙摆下，辟邪薄丝包裹着的玉腿并拢在一起，臀部的曲线青葱美好，尾巴毛茸茸的，很可爱。
战损的薄丝更添几分撩拨心弦的风情——美人受伤，我见犹怜。
毫无疑问，青舟是不能这样走回去的。
青舟眸子扫过自己的身体，而后——她的身体伏倒下去，眼白染上黄色，瞳孔变为竖瞳。
她连带着衣裳，变成了一只狐狸。
柳序被吓了一跳。
“这样，可以。”青舟惜字如金，“你准备。”
柳序一愣——准备什么？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青舟就跳到他怀中。
同时，时间开始流动！
有人翻书，有人迈步……环境音重新回到耳朵，阳光与风重新获得生命力。
藏经阁中的修士们毫无发觉，时间停止了一刻钟。
没有人发现，柳序移动了两步距离，怀中还多了一只小狐狸。
“宗门定榜，什么意思？”
柳序刚刚反应过来，脑袋里就有青舟的声音响起。
这是逼音成线，传声入耳。
柳序还不会传音，只好抱起狐狸，凑到她耳边轻语：“稷下学宫对外门弟子的最后一次测试，通常会通过‘黄粱梦’进行。”
稷下学宫的弟子入宗后，会先做七年外门，学习剑术、炼丹、法术、草药、凡人政治、税收、管理等知识，并不断进行测试，累计分数第一的便被成为“首徒”。
宗门定榜是弟子晋升内门的仪式，一年一次，通常十分隆重。
黄粱梦，类似小世界的东西，游戏设定中是世界的记忆，也是一种对天道的侵蚀。
“黄粱梦……大多是妖族的。”青舟想了想，提醒道。
世界大部分时间，是妖族的天下，黄粱梦大概率也与妖族有关。
“没错。”柳序点点头。
——所以他很有自信，因为《大阴阳合欢录》可以免疫妖法。
黄粱梦这一关，根本难不倒他。
青舟尾巴晃了晃：“要小心。”
“嗯。”
“很危险。”
“嗯……不会吧，稷下学宫挑过的。”
“会有变数。”
“好的，我小心。”
“死掉很可怕的。”
“……我知道。”
“那就好……要害你的，是谁？”
柳序张了张口，还没说出话，转角处就有狂妄的笑声。
那里有一个鲨鱼齿，流氓眼神的美丽女人，她穿着古怪的白甲绿衣，披着一件大斗篷。
她大笑着，逼近一个女孩，像连珠炮似的，吐出一连串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稷下学宫女孩！
“可以教我江南官话吗？
“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柳序皱眉捂脸，同时说：“就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