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三六子,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村口那个老房子归你,外加你家的四亩地,分都分完了,你现在还上门闹个什么劲,赶紧出去。”

“就是,三六,这就是你不对了,地给你分了,房子也给你了,咱们还去大队公正过,不能再变了,你赶紧回家去,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陆言脑袋一阵晕眩,白光刺的他睁不开眼,模糊中,他看到一个老式的院门,两边红纸鲜艳新红,与地面白花花雪花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哪里”

“我死了吗?”

陆言精神有些恍惚,直到一双手在他眼皮子下晃了晃。

“三六!!”

“三.....三婶?”

“你不是死了吗?”

对面矮胖农妇尖酸刻薄的脸瞬间阴沉,喋喋不休的咒骂道:

“你才死了...你怎么”

骂的很难听,但陆言都已经听不到了,他的眼睛已经可以看东西,熟悉的院门,还有蹲在门前的那些熟悉面孔,弯曲坑洼的土路。

他下意识回过神来,我......重生了?。

眼前的画面似乎是当年他分家被骗后,上门理论的画面,又仔细的看了看,陆言更加肯定。

是了,这就是那一天,让他记忆终生的那一天。

他叫陆言,是陆家村陆铁牛的儿子。

从小到大记忆最深刻的只有那个总蹲在门口抽旱烟爹,还有这一大家子的叔伯亲戚,他们家人多。

爷爷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三兄弟是住在一起的,陆言爸爸陆铁牛排行老二,夹在中间,既没有老大受宠,也没有老三受喜欢。

在他16岁那年,他爹因为想多赚两个钱。

给人炸石开山,结果不小心给炸开的碎石崩到,当场去世。

本就不被重视的陆铁牛,在他死后,他的儿子也顺理成章继承了这份不待见。

前不久,大伯和三叔打着分家的名号,将陆言和他的妻子赶出家门,赶到村头的老房子那边住,还给他分了六亩地。

在父亲去世的这两年里,陆言早就受够这些人的唠叨和排挤,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结果不久后,他才发现,原本的六亩地,变成了四亩。

生气的陆言当场就上门理论,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三六,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蹲在门口始终一言不发的爷爷陆文终于发话了,开口不是为陆言主持公道,而是让他回家。

闻言,陆言当即看向这个记忆中的老人,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他心里只剩冰凉与淡淡的悲伤。

爷爷的偏袒他早就知道,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能偏袒大伯和三叔两家到这个地步,他也是孙子,还是遗孤,他却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人昧着良心欺负自己这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其实他什么都明白,说是分家,可实际上,是将他赶出这个家,分家不过是一种体面点的说法,他们想要的,是霸占属于陆铁牛的那些遗产。

顺便将他赶出家门去。

只是当年只有17岁,又大字不识一个的他哪里能想到这些,一时意气,一走了之,白白遂了这些人的愿。

其实陆铁牛留下那些东西,又能是什么呢,不过就是一些地,还有这房子的归属,说白了也不值什么钱。

但有的人就是这样,为了一点点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言看着齐齐整整将近十口人,眼神的冷漠越发清晰,如果当年的他有现在的眼界和思想,一定不会让他们这么痛快,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愿意再搭理这些人。

分了也好,分得干净利落,将来才不会有麻烦。

上一世,他能从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子,做到身家千万的大老板,成立公司一路过关斩将,什么风浪没见过,眼前这些不过是些许磨砺罢了。

其实也要多谢这些人,如果不是他们搞阴阳合同,自己也不会知道识字的重要性,发奋学习,最后成功发家。

“走开。”

陆言一把拨开三婶,跑进院子里。

“哎呦,你这小畜生....”

“哎呀,快回去看看,别不是从咱们家偷什么东西.....”

被推了一把的三婶刘月英骂骂咧咧,跟着入了院子去。

陆言进去之后,直奔之前自己住的那个小房间,推开门,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房子,冷笑连连,这些人还真是等不得一点啊。

他才刚走,就把这房子霸占了。

不过,这和他都没关系了。

陆言眼睛在房间扫视,最终在一堆木柴中,瞧见一个黑色的小木头盒子,他不由的清醒。

还好来的早,看这样子,是打算将这个东西给当柴火烧了,这可是个宝贝啊。

上一世,每每回想今日之事,陆言都后悔的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拿着盒子便出去了,院落里,已经站满了人,陆言的爷爷奶奶见他出来了,只是低头,似乎有些不敢看这个孙子。

大伯一家没什么表情,倒是那三婶,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陆言手里的东西后,又闭嘴了。

“哼,这是我的东西,我现在带走,有问题吗?”

说完,陆言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没有半点的留恋与不舍,在上一世,他也和这些白眼狼亲戚切割了,尽管最后他孤独终老,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重来一次,他同样不打算跟这些脑残叔伯兄弟走近。

陆家村地处中原,气温不冷不热,四季分明,正值寒冬,那贯穿整个陆家村的淮河正褪去他的冰衣,一点点的流淌着。

一阵风吹来,陆言打了个哆嗦,他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都是打满补丁,和咸菜没有什么区别的破布篓子。

三四件穿在一起,这才有了点温度,连一件暖和点的衣裳都没有,不过想来也是,现在是83年,农村责任制种田刚刚全面推广开。

不同以往的集体大锅饭,现在饿死人的情况是很少的了,可也仅仅是饿不死,想要吃饱穿暖那还差的远。

暖和衣裳,这都是手里有个余钱的宽裕家庭才有资格穿的,他家的光景.....

一言难尽,不饿死就算不错了。

不过,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陆言又看看手里的黑色木盒,露出微笑。

很快,他来到一个破落瓦片屋前,这房子怎么说呢,一眼看去,说是荒废了的他都信,头顶瓦片也只是堪堪能遮顶而已,土块堆砌的院墙。

已经有许多地方烂了,这个屋子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住地,十几年没住人了,陆光,陆亨两兄弟将这送人都没人要的烂房子给他,真不怕他住着住着被活埋在里面。

站在院门外,陆言脚步踌躇了很久,却始终不敢进去,他的神色复杂,是愧疚,是惊喜,也是惆怅。

炊烟从屋里升起,他知道,苏婳就在里面。

那个他愧对了一生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