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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何顒疑惑的眼神,谢该赶忙解释。
“昨日我本能地想着追上那形似安国侯之人,可追出老远也没发现踪影。”
“待到归途,却见一壮汉跪在地上,朝着他远去的方向自语些什么。”
谢该俯身,故作神秘道。
“我暗自生疑,放慢脚步凑近听了几句,却只听得‘冲撞了仙家居所,万望恕罪’。”
“我料想那人定是贼盗之徒,而且曾无意盯梢过形似安国侯之人的住所。”
何顒闻言鄙夷地嗤笑一声:“什么仙家居所,愚民就是愚民,怪不得行此偷盗之事。”
谢该没有附和,自顾自继续了下去。
“那贼盗落脚之处我已大略瞧得方位,本想遣人知会当地的游徼搜捕……”
“不可!”
何顒立即出言阻止:“此贼盗事关安国侯生死之事,万不能声张。”
“若安国侯当真未死,岂不是被泄露行踪,让那董贼鹰犬得知,彼时悔之晚矣。”
何顒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平静。
无论此人是否就是袁基,自己必须第一个接触到!
若是误会还则罢了,可若真是袁基未死……
他在原地不住地踱步,忽地径自走向内堂去了。
留谢该一个人在原地,不知原委。
不多时,何顒便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两根不知哪里寻来的粗木棍。
他一把将其中一根递向谢该:“文仪可有胆气?”
谢该顺手接过木棍,却是不知其意。
“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不宜有第三人知晓。”
“愚兄少时也曾练过几把子气力,准备私下会会那贼盗,只是不知文仪你?”
“哈哈,我当何事。”谢该闻言豪爽大笑起来。
他将那木棍舞得虎虎生风,颇为得意。
“弟自任城门候以来,跟着兵士们一日不曾怠于训练,不敢说万人敌,寻常蟊贼便是来上十个又何妨!”
谢该一番话语也激起何顒的意气。
若是安国侯尚在,长安城内反董大业就有了主心骨了。
“好!吾等这便去寻那贼盗!”
……
长安城郊。
一片荒草丛生的小路上。
方才落下豪言壮语的两位英豪,此刻正被一黑衣蒙面男子,用自家带来的粗木棍,追撵着一路打一路逃。
“好汉且住,可否听我一言?”
何顒屁股又吃了一棍,强忍着剧痛开口。
“兄长,无须与他多言,天子脚下剪径,还殴打庙堂之臣,狗胆包天,我定要告知京兆尹!”
谢该毕竟年轻,跑得比何顒快得多,此时略得喘息,越想越气,开始撂下狠话。
不料他话音刚落,何顒又挨了一棍,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且速速住嘴吧老弟!
何顒无奈地看了一眼谢该,狠话全让你说了,这棍子可是实打实落在为兄身上啊!
其实何顒又何尝不气。
好端端与谢该商量着,探一探那知晓袁基线索的贼盗底细。
谁知行至半路,突然冒出个蒙面黑衣壮汉,见着两人,眼睛瞬间亮了,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打。
说来二人也是走了霉运。
本想着对方双拳难敌四手,更兼自己持有家中带来的粗木棍为武器,一身意气瞬间就被激起来了。
还没寻着贼盗,先拿你个剪径的练练手!
然后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好贼子!
何顒心中暗骂,怎么也想不通此人怎的如此能打,自己二人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更可恨的是,自己已经服软,此人却仍是从头到尾也不发一语,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我已然招了,你倒是问啊!
转眼间,两人已经从小道上被逼至一旁的荒林之中。
那壮汉仿佛早有预谋,突然提速,瞬间追上跑在前头的谢该。
谢该眼见不妙,转头就欲抵抗一二,却连一合也没撑过。
咔!
一个手刀落下,谢该轰然倒地,眼看是晕过去了。
“坏了……”
何顒看着谢该被率先击晕,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先前的猜测恐怕有误。
此人是冲着我来的!
他也没有逃走的打算,不过区区片刻工夫,何顒已然彻底被壮汉打服了。
这下真要栽了。
果然,那壮汉不疾不徐地迈步走向何顒。
在对方恐惧的眼神中,壮汉首次从喉底发出了一句骇人的疑问。
“袁基……是你暗中助其逃遁?”
何顒陡然色变,双目圆睁。
董卓的人?!
……
……
广陵郡。
太守府中,一中年士人瘫倒在案台旁,满身酒气,手舞足蹈,嘴中不时念念有词。
“酒……拿酒来……”
周围的众人见此情景已见怪不怪,却也无可奈何。
没办法,自家太守张超带着臧洪去酸枣会盟,组成联军讨伐董卓,自然是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可这广陵郡之政事却也不能荒废,张超临走之前,全权交由此人处理。
本来众人对此任命都是信服的,可自那董卓灭绝人性,诛杀袁隗、袁基在内的袁氏满门之后,这人就仿佛失了智。
整日醉生梦死,全然没有领一郡之事的自觉。
即便如此,大家都还是以理解居多,只当他是伤心过度,劳了心神。
毕竟他也姓袁,虽不是汝南袁氏,也总有亲近之意。
“袁隗公,是我害了你啊……”
袁绥并没有醉。
他只是不愿醒。
当初张超与自己等人议定讨董之事,自己是绝对支持的,如此天下义举,做得那首倡之人,必将青史留名。
事实证明,自己等人的判断没错,天下苦董久矣,一朝义起,关东州郡赢粮景从,大事可成矣。
后来袁绍派人找上自己,说是担心在京的袁氏族人被董卓谋害,准备暗中派人接应叔父袁隗等人出京。
可袁绍作为反董盟主,无数双眼睛盯着,于是希望袁绥书信一封,将这个计划告知袁隗。
他当然不会拒绝。
袁隗公乃士人领袖,若他当得反董旗帜,必将事半功倍。
此义举也!
袁绥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敏感的身份,最终害了袁氏满门呐!
张超起兵反董,他为其领广陵事,这也就罢了,更为致命的是他的另一重身份——
袁绥曾为太傅掾,而那时的太傅,正是袁隗公!
一头连着首倡起义反董的张超,一头连着士人领袖,对董卓威胁最大的袁隗……
袁绥啊袁绥,你怎么这么糊涂!
最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那封联络袁隗逃出京城的致命书信……
那封本不会有其他人知晓的绝密书信……
居然落到了董贼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