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上载新生（上）

马修今天起得很早，毕竟今晚孩子们就要进行他们的第一次行动。

昨晚他已经试过隐形涂液了，在白蓝买来的各种市面常见的光学探测镜头下都没露馅。

虽然和齐柏林帮交谈完不过两天，但马修觉得孩子们太缺乏实战经验，像探查樱魁酒吧这种看似凶险，实则威胁没那么大的任务，正好适合用来磨砺他们的胆量、意志和纪律。

另一方面，公司被毁的愤怒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整个队伍需要一次胜利来提振士气。

他穿上一件正装，遮住身上的纱布绷带，走到农庄荒野去。

青草地里，骄阳天下，7个孩子排排站好，见到马修，齐齐敬礼，目光坚定，神色肃穆。

“听好了，”马修开口道，做好战前动员，“你们都是垃圾层的孩子。你们应该能体会到身上压着的两座大山，一座是垃圾层内帮派分子的直接暴力，另一座是天网层权贵的系统性暴力！”

队伍里，肥硕的波塞冬皱起眉头，用屁股顶顶一旁的弟弟哈迪斯，低声问：“啥意思？”

“别吵，听着！”天空矮他们一头，训起话来却是颇有领导的样子。

“臭屁啥？小矮子？”波塞冬还想回呛，却被马修一声吼止住走神。

“波塞冬？注意纪律！”马修朝他叫道，一张张扫过孩子的脸，道，“我现在复述一遍任务。”

“首先记住，目标是记录樱魁酒吧的内部结构以及暗藏的武装力量！而不是与任何人起冲突！切记！”

“行动开始之前，你们需要赶到垃圾层一号风洞烂牙齿街13号旅馆的203房间，艾拉在那边等着你们。”

马修举起手上被临时存放在玻璃管里的隐形涂液，一种无色、无味、透明的胶状液体，道：“集合后领取装备，涂上隐形涂液，衣服上、身上，你们会在两个小时之内无法被任何人发现。”

“在这两个小时内，赶到2号风洞的樱魁酒吧，收集完信息后回来。我再强调一遍，即便没有人能看到你们，你们也不允许主动攻击！过程中注意别和酒吧的人群相撞，你们唯一需要关注的探测器是压感，千万要小心脚下！”

马修复述完任务，手掌在一个个孩子的肩膀上点过。

“宙斯，你是队长，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队员出现异议，你要拿出决断力。”

高瘦青年郑重地点头回应。

“天空。”马修点到这瓜娃子肩上，他脸上的星星剪纸似乎嵌进肉里，从没离开过。

“别逞强。”马修想了很多，最终也只跟他说了这三个字。

“波塞冬、哈迪斯，你俩收起平时玩闹的心态，严肃对待，我相信你们可以。”

“赛琳，你要相信战友。”

“萝卜，关键时刻不要怯懦，大家都很相信你。”

“疤眼.....”说到这儿时，马修愣了一瞬。

对于这个队伍里最强壮的孩子，他还真不太了解。

最后他只能用对方的职务“爆破兵”挤出点内容，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炸弹。”

一个个点完名后，马修回到队伍跟前，道：“遵守纪律，冷静，专注，祝你们好运。”

目送队伍驾车驶向新约克后，马修回过头来，走到临时搭好的帐篷。

直到鬼火帮覆灭之前，克罗托一家、狼眼、白蓝和他自己怕是一直要住在这儿了。

“滴滴。”

瓦克传来消息，马修看去，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山姆·威尔。

他点开消息，却见到一堆杂乱的代码和技术性名词。

这种东西，大概得交给白蓝分析了。

他走进帐篷，白蓝立马像被家长发现在做什么坏事一般抖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一切，换回解析“迭代者”的代码。

臭丫头.....

马修抓住她的脖子，白蓝像炸毛的小猫一样叫一声，咬住马修的手背。

见白蓝翻身爬到身上，还想玩，马修反手发过去山姆的消息，道：“别闹，喏，山姆不知道发过来什么东西的，你看看。”

“无聊！”她吼一声，表达不满，坐回电竞椅，抓起电子烟就是一次顶级过肺。

紫罗兰花香味的二手烟。

马修辨出“今日烟单”，带上头盔，躺到床上，启动《aim lab pro》。

因为冲突加剧，马修迫切想增强实力。

系统升级之后的功能、扫描所需的经验、购买更多进化液.......

每件事都催着他赚经验去。

下一个目标，他打算扫描未来从鬼火帮战斗中缴来的机车，或是这些随处可见的无人驾驶车，总之是弄来载具。

再下一个目标，则是重型武器。

刷了1000只怪，赚来100点经验后，他摘下头盔，打算休息，就见白蓝已经跨坐他腿上，神情严肃非常。

“是山姆发的消息的事？”马修猜测地问。

“是的，”白蓝的表情真是前所未有地认真，她先是问了个问题，“你还记得当初公司初创夜，吃火锅时，我看着手机一直在笑吗？”

马修回忆了一番，确有此事，点头道：“是啊，当时我没理你，以为你在发神经。”

听到马修趁机骂她，白蓝居然连反驳、吐槽、揍人这套丝滑连招都不愿做了，她道：“当时你怕自己伪造休格死因这一系列事情被阿拉法克透露出去，所以派我监视他。现在我告诉你，当时我看到的画面是ta跑进虚拟空间，和自己的上载智能.....搞黄色。”

马修听闻，试着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道：“确实很猎奇，怪不得你会笑，尤其是意识到ta是双性人后，就更猎奇了。”

白蓝无奈地笑起来，她说：“你现在听到这事儿，第一反应也是它的......娱乐性对吗？但如果我要问，为什么连发明上载智能技术的地平线公司都因为迭代者的问题倒闭了，但ta却还在和一个神智正常的上载智能相处呢？”

这话不比凛冬冷风更差，溜到马修耳朵里，冷得他直打颤。

白蓝拿来笔记本，点开来一张照片。

那是山姆发来的资料中，很不起眼的一段，上面是一个人的工位牌，名字是郝天翔，职位是天讯总部技术部AI增强科科长。

郝天翔......

“我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等等.....是愚者，愚者跟我们说过，郝天翔是地平线公司的创始人，他的原身！”马修本能地伸出手，又握起拳头，与白蓝对视，“所以....地平线破产后，郝天翔加入了天讯？”

白蓝很沉重地点头，道：“他带去了上载智能的技术，在这二十多年来，他成功帮助天讯公司解决了迭代者问题。”

“怎么解决的？”马修非常困惑。

“这也是哈维要求我做的事，”白蓝划过一道道资料，什么大脑切片、数学模型、白袍子在实验室里拿着显微镜的黑白照片，“但实际上，答案哈维早就跟我们提过了！”

马修在记忆里疯狂搜索在彼岸里历险的记忆，剥离者哈维说出的那句话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的神经。

“作为上载智能的我，如果不去刻意摧毁一些神经结构，确保思维不那么灵敏和健康，那我早就成为迭代者了......”

马修喃喃道：“天讯他们....”

白蓝把手贴到马修脸上，提醒他集中注意力，问道：“你听说过脑额叶切除术吗？”

“我知道.....上世纪前半叶，医生为了消除病人的多动症和其它精神疾病，将锥子刺入眼眶，搅烂病人的大脑前额叶。这种技术甚至得过诺贝尔奖，是诺奖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

“是的，”白蓝点头，既然马修了解，她接着讲下去，“我分析完那些资料后，大概能理解，天讯公司这么多年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拷贝这些上载智能，切断他们大脑神经链路的部分进行实验，来确保迭代者症状的消失。”

“一种......赛博脑额叶切除术。”

这些冰冷的字眼从白蓝口中吐出，马修表皮起了鸡皮疙瘩，心里却燃起怒火。

“甚至根本不止脑额叶，”白蓝的话语已有些颤抖，“现实世界里的大脑金贵，可上载智能是一串串可以无限拷贝的程序。大脑的不同功能区也只是一段段代码。如果不考虑那些上载智能本身的意见的话，天讯对他们做什么事都不会遭到阻碍。”

“为了消灭迭代者症状，他们在这十几年里，把这些上载智能的赛博大脑当做游乐场、小白鼠，想切哪块切哪块，想切多少切多少，切坏了直接销毁....从山姆发来的记录看....他们这些年，销毁了有成千上百万个上载智能。”

马修五官扭曲起来，嘴巴一张一张，很多话想说，最后只能问出：“他们这算是在杀人吗？“

白蓝深吸一口烟，来缓解压抑的心情，她道：“我也不知道.....”

马修又想起雨露的事，他问：“希尔顿教育中心的事情.....”

白蓝点头，道：“山姆发来的资料亦有证据提及此事。天讯针对老中青幼四种人群，制定了不同上载智能来源的策略。对于老年人和儿童这种好控制的，直接以各种理由哄骗或者干脆麻醉后扫描大脑上传。而年轻人和中年人，针对他们经济压力，直接以药物实验为由，用金钱收买就行。”

“所以希尔顿教育中心就是他们发展的下线？”马修逐渐理解了一切。

“是的.....唉，”白蓝喘口气，道，“我恐怕当晚雨露看到的那个画面，就是一个个和他们渲染得一模一样的上载智能被困在程序之中哀嚎痛苦被折磨的样子。”

紫罗兰的花香从白蓝嘴里喷吐而出，与之一同吐出的，还有恐怖悚人的话语：“他那副画上一排排排列整齐的人影，就是教育中心的一个个孩子。”

马修抬掌拒绝，道：“别说了白蓝，我要做噩梦了。”

“真的吗？”白蓝意味深长地看了马修一眼，“那我恐怕接下来的消息，会让你真真正正做上一千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