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山阳县。
已经入夜，但几天前还空荡荡的县衙，现在却热闹了起来。
正堂里，楚瑁高居首座，次席坐着一个年轻人，面容和楚瑁有点像，微微仰头，神情倨傲。
两人皆腰佩一面玉璧，璧面镌刻阴阳涡纹，旋圆相连，似波涛滚滚。
下首处，则坐着宋观湖、郁知寒、卓风、周池鱼和魏晓五人。
“你家先辈倒是好运气，靠着一本导引术，聚起来几个有资质的。”
楚瑁笑笑，用灵识一扫几人，鉴别了资质后，便不再关注。
只看向宋观湖，嘱咐道：
“我琅玕门御下不算严苛，各地宗派，任务只有十二个字——
保境安民，甄拔仙苗，上缴灵税。”
说着取出一张纸册。
卓风双手捧过来，正要为宋观湖诵读。
宋观湖却主动伸手，将纸册拿来，一挥手，掌中灵气涌出，在一行行墨字间拂动。
楚瑁打量片刻，欣然点头，“灵气离体一尺，你已晋升炼气三层了。”
“还要多谢前辈赐法，昨日晚辈修习时，忽有感悟，便突破了。”
宋观湖对这次晋升十分满意。
因为这炼气三层，名曰“御气境”，又名“离体境”，特征便是灵气能离体而出，任修士操控。
灵气作用于体外，接触周围物品，生出感应——这就是灵识。
有了灵识，宋观湖自己就能“读书看信”，不用再求助旁人，方便了许多，他自然欣喜。
楚瑁关注的点却不同，期待地问道：
“有所感悟？可炼出那乌障气了？”
宋观湖点头，一抬手，打出一小团淡淡的墨色烟气，缓缓飘向上座。
卓风站在旁边，被墨色烟气蹭了下，瞬间眼前一暗，好似到了深夜，什么都看不清。
“好厉害的气！”他心中暗惊。
“好好好。”楚瑁接住墨色烟气，于掌中把玩着。
旁边的年轻人一直态度傲慢，不拿正眼看下座几人，但此刻打量着这团“乌障气”，表情终于严肃了几分。
这边，宋观湖借助灵识，虽然慢些，但也读完了纸册上的内容。
是关于鉴别资质、评定等级的。
御气境，就可以用灵识探查普通人的资质了。
此外，看通脉境的周天运行速度，也能分辨出来。
他这才知道，修行资质，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再分“上中下”三层。
丁等资质，十里挑一，各地宗派不收，顶多当个散修，或者成为民间的武道高手、养生方士之流。
丙等资质，丙下百里挑一，丙上千里挑一，各地宗派招收，但琅玕门不收。
宋观湖、周池鱼是丙上，郁知寒、魏晓是丙中。
卓风则是丙下。
乙等资质，万里挑一，琅玕门招收。
宋观湖还想看甲等资质的比例，却发现纸册上没写。
“甲等天才，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生出来的了。”楚瑁解释道，“所以比例没有意义，你们不用管。”
说到这，他一把攥灭手中乌障气，语气严厉几分，提醒道：
“尔等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琅玕门提供乙等仙苗！”
“丙等资质你们自行消化，但乙等仙苗，必须全部送往琅玕门，如若私藏、瞒报，楚某会亲自出手，诛灭尔等！”
宋观湖肃然起身，抱拳道：“观湖定恪尽职守，无有二心。”
楚瑁这才微微一笑，“上交乙等仙苗，琅玕门会有奖赏，十年一次的灵税也有减免，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着抛给宋观湖一本《琅玕门律》。
“我琅玕门乃名门正宗，居天下三十六道门之列，你等只需用心做事，不违律法，就无需顾虑，安心修行即可。”
宋观湖连声称是。
郁知寒在旁边听着，却忍不住了，抱拳问道：
“楚前辈，不知二十年前的定山派，是否也是琅玕门麾下？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楚瑁表情微微一僵，沉吟片刻，叹道：
“当年，定山派是被北边的祭兵山所灭，原因未知，因为输得太快，一个时辰内举宗覆灭，门中根本来不及救援。
你等记住，横绝岭以北是祭兵山地界，岭南才是我琅玕门领地，休要去招惹北边。”
祭兵山！
宋观湖等人相视一眼，目露警惕之色。
百年前的散修任启，同样是被祭兵山追杀，死于此地。
此乃大敌！
“我等该如何保全自身，请前辈指教。”宋观湖连忙问道。
“不必担心。”楚瑁挥了挥手，“几十年前的祭兵山，锋芒之盛，八方胆寒，但如今嘛——”
他轻笑几声，“他们在北方麻烦缠身，无暇南顾了。”
说着转身望向东边，讥讽道：
“二十年前，我建议那千隼派接管山阳，他们却百般推诿，不敢过来，导致山阳县荒废二十载。
如今千隼派见形势好转，又想过来摘桃子，哪有这种好事？”
说着看向宋观湖，宽慰道：
“我递上去的立派申文，轻松通过，说明门中长老也看不惯那千隼派，更愿意让本地人治理山阳。
你等今日领命，便受琅玕门庇护，胜过散修千万倍，无需忧虑。”
祭兵山在北方麻烦缠身？
宋观湖微微点头，心里稍微有了底，但还是不甚放心。
如果祭兵山解决了他们的麻烦呢？
郁知寒也没吭声，显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
楚瑁一眼看出几人心思，摇头失笑：“莫要杞人忧天，祭兵山就算能脱困，至少也是几十年后的事。
他们也没那个闲心，专程找你们几个小修士的麻烦。
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升实力。
实力不够，人便如风中飘絮，水中浮萍，无论在哪都身不由己。
实力若强，祭兵山又有何惧哉？”
随即他回忆起来，目露憧憬之色，悠悠道：
“不要以为草木修士就没战力，你们草木道，也是出过道主的！
那是几百年前的风云人物，名曰‘青祖’，传说有通天的战力。
手执一根青藤，挥斥八方，天下草木，尽皆俯首！”
众人顿感震撼，“令天下草木俯首？这是何等的玄通？”
虽然那境界太过遥远，但毕竟同修草木道，他们自然心生无限遐思。
尤其郁知寒，听得是目光灼灼，心向往之……
此刻，小溪之畔，柳晋也回忆起来：
“青祖……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物，但也只是道听途说。
在我穿越之后，似乎就没有新的动向了……”
思忖间，最后一滴雨珠，轻轻落在了柳叶上。
绵延数日的一场寒雨，今晚终于停息。
夜幕之间，云破月来。
荒野杳无人烟，唯有清辉流落，静静拂过千里秋草。
但见今夜月，不见古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