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梅与剑

“观湖,咱们得修行到哪一步,才能返回山阳?食气的下一个境界吗?”

风雪夜,炉火边,师兄弟五人围坐交谈。

郁知寒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修行一个多月了,能感受到体内气机日渐充盈,也确实发生了许多变化——

身体更强健,精神更饱满,耳聪目明,反应迅捷。

郁知寒自忖,从前结交的那几位“武林高手”,如今加一起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这还不够!

身体再怎么强壮,要害挨上一刀,照样得死。

于是便有了这一问。

魏晓和卓风也处在“食气”阶段,同样关心这个问题,纷纷转头,期待地看向宋观湖。

唯独周池鱼,一边啃着手指,一边盯着火炉,神游天外,心无旁骛。

宋观湖微笑道:“气机圆满,窥见道参,才算入门,你们现在连门都没入,自然没什么战斗力。

至于炼气期的第二层境界,名曰‘通脉’。

灵气循沿经脉,流转全身,可以激发人体潜力,此外还有妙用。”

说着,宋观湖突然手拂桌面,端起一盏滚烫的热茶,缓缓倒在自己左手上。

哗哗——

周围几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阻止。

却见宋观湖面色如常,悠然展示着自己的左手,“看清楚了吗?”

“手是干的!”魏晓眼尖,立刻瞧出了端倪,“水根本沾不到你身上!”

宋观湖点头,徐徐说道:

“蝇虫不能落,片羽不加身,尘埃无染,雨雪弗侵,此修仙者也。”

这神奇的一幕,吸引着所有人的注视,连周池鱼都瞪大眼睛看了过来。

宋观湖放下白瓷茶盏,接着解释道:

“二层通脉境,气随脉走,内护脏腑,外护肌肤,便是一种灵气运用法门,曰‘灵气护体’。

通脉大成时,灵气厚如多层铠甲,能迅速包裹全身,刀枪不入,水火难伤。”

郁知寒听到这话,目光炯炯,激动难言。

这才是他想要的战力!

若能有此境界,他一人便可去灭了胡家,杀穿整座县城,如探囊取物!

“不过——”

宋观湖又给大家泼冷水,“不到通脉小成,灵气只能护住部分躯体。

不到大成,护体灵气不够厚实,防御力有限。

甚至到了通脉大成,体内灵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所以,你们千万不可大意,不要觉得自己成了修仙者,就可以藐视凡人,肆意妄为……”

魏晓和卓风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郁知寒则不以为意,抿了口茶,说道:

“那我晋升通脉之上便是了。”

“你——”宋观湖有些无奈,郁知寒虽是他表弟,也是师弟,但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他也不好当面说教。

以前在家中,甚至是郁知寒更受父亲宋铉宠爱。

因为郁的父亲曾在采药时救了宋铉一命,临死前托孤,求宋铉照顾好他这个独子。

郁知寒自然成了宋铉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也就从小养成了放纵的性情,整日走马射猎,闯过不少祸,但从不会被长辈打骂……他就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直到灭门那晚。

不过,宋观湖发现,灭门之祸后,这个表弟成长了不少,性情比之前稳重多了。

而且,最近三个多月,就没见郁知寒喝过酒。

能有如此长进,很难得了。

所以宋观湖也不好再苛责什么,此刻只是强调一句:

“总之小心为上,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放心,我晓得。”郁知寒放下茶盏,聊了几句后,又匆匆回房修炼去了。

师弟师妹们也陆续散去,一个个打坐到深夜,才上床睡觉。

只剩宋观湖一人,坐在厅堂面对大门的位置,独自练功。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燃烧到了尽头。

烛火晃动几下,悄然熄灭。

黑暗无声笼罩而下,将厅堂里刚满十九岁的青年包裹起来。

已是深夜,宋观湖有些乏了,停功抬头,却仍然坐在原处。

一直面朝大门,默默听着屋外的风雪声。

自从在陌玉乡住下后,晚上他就再也没睡过觉。

陌玉乡离山阳县三百里远,已属于南边的河陌县,这庄园也是去年宋观湖秘密购置的,连宋铉都不知道。

胡家找到这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宋观湖不敢赌那个万一。

因此,他每晚就守在门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眼睛瞎了,听力便好了许多,修行又让感官更加敏锐,他能听到夜里很多声音。

秋夜,是寒蝉凄鸣,是冷雨一滴滴打在石阶前的落叶上。

冬夜,是北风怒号,是一根根树枝不堪重负,被积雪压折。

今晚,却又有了新的动静。

吱呀——房门被打开,紧接着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郁知寒的脚步声。

郁知寒蹑手蹑脚的出来,没注意到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宋观湖。

他没走厅堂,而是打开一边的侧门,一个人悄悄出去。

他要去哪里?

思忖片刻,宋观湖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去听郁知寒的位置。

漫天风雪之中,要听一个人的脚步声,似乎不太可能。

但宋观湖已是通脉境。

灵气在双耳的经脉中流转,本就敏锐的听觉再度提升——

郁知寒还在庄园里,没有离开,而是兜起了圈子,走走停停,像在寻找什么,发出一连串布鞋踩雪的声音。

转了一圈后,才停了下来。

宋观湖等待半晌,没听到其他动静,想了想,便手持盲杖,慢慢朝着郁知寒的位置走过去,问道:

“你在看什么?”

雪地上,郁知寒站着没动,只是凝视身前,说道:“我气机圆满了。”

“恭喜。”宋观湖眉毛微扬,“你的道参是什么?”

“红梅。”

郁知寒怪异地笑了一声,一拳砸中身前梅树,让枝头冬雪簌簌落下,覆满肩头。

“我这种人,道参却是一株花?”

“道参未必会反映性格,或许另有深意。”宋观湖分析着,又有些好奇,询问这个曾经性情张狂的表弟:

“感觉不满意?那你想要什么样的道参?”

郁知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当然是能杀人的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