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陪着李素这个新出炉的残疾人到了后宅的时候。
厅中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林如海,一水儿的莺莺燕燕。
李素明白,贾敏之外,都是林如海的妾室。
“来,妙言。”林如海看着李素有些激动,站起了身。
“师父。”李素笑着走到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双手拍了拍他的两个肩膀:“好样儿的,真好,我听你师母报信儿说你醒了,就打算回来,奈何衙门有事绊住了,这才刚回了家里。”
“我无碍的,师父,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林如海大笑,贾敏也在一旁笑,:“你这孩子,别说吃一头,吃十头师母也给你备齐了。”
林如海拍拍身边的位子:“坐吧,玉儿坐你师兄旁边。”
本来也在笑的黛玉,不知怎么听到这话,竟然羞了一下。
经历了刚才二人的独处,已经不同,黛玉连自己的座次降格都没注意到。
“今天这是家宴,也是妙言到咱们这个家后,第一次家宴。”
“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妙言是黛玉的师父,也是我的徒弟,所以说是黛玉的师兄也无错,昨夜是妙言救了我,更救了你们,甚至救了你们老爷的官位。这些都不提。”
“我就想明确一事,妙言以后就是林府的公子,少主子。”
众女哗然。
齐刷刷看向英俊的不像话的李素。
“师父!”
李素就要起身,这个位子定的有点儿高了,这一定,就意味着若林如海不在,他就是林府的主人,在林府可以为所欲为。
“妙言,你不要多言,听你师父的。”
李素无奈只好坐下。
林如海继续说:“所以,你们也让妙言认识一下,免得日后冲撞了。”
她们互相看了看,于是她们挨个站起,贾敏在一旁介绍:“周氏、杨氏、刘氏、吴氏、江氏……”
八个。
师父没少纳啊,还都是师母给张罗的,怪不得原著中黛玉根本不在意,谁跟宝玉睡过。
耳濡目染,社会习俗,政治正确,道德正确。
而自己,格局小了!
看来自己要适应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还需要深入学习。
还早,黛玉还小,不急。
家宴过后,由于外面还在下雨,李素嘱咐了黛玉在屋内慢步小走活动身子,随后就跟着林如海去了书房。
林如海坐在椅子上,面色就沉了下去。
李素见他面色不好看,先倒了盏茶,放到林如海书案前,随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
“师父,出了什么事儿?”
“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李素不言,静静的坐着,等林如海平复心绪。
书房里也安静了下来。
林如海看着安静如鸡的李素,苦笑一声。
“是老夫急躁了,其实这腌臜事儿,在官场中倒也不稀奇,只是昨夜建功,想着今日乘胜追击而不可得,便失了态。”
“也是天子给您的压力太大了,您说过,今岁的盐税事关天下政局走向,这得是多大的干系?师父吃茶。”
李素笑着把茶盏给林如海端起来。
林如海接过抿了一口,笑着看他:“倒要你来宽慰我了。”
接着他缓声解释原因:“稽查营的兵卒昨夜家中都走了水,且不只昨夜守关之人,拢共五十八户,三百余口人都没了。”
李素眼角抽了抽,真狠!
“昨夜围府的贼人,是黄家的嫡次子黄颉,他与剩余的十人活口,全部自缢在了巡抚大牢。”
“黄家怎么说?”
林如海捏着茶盏,手指节都发白了,重重一顿:“哼,说黄颉自幼患有癫病,不知昨夜怎么跑了出去,至于去向一概不知。”
他最恨的就是黄颉,以前听过此人名声,昨夜若是被他攻入家中?
那结果可太可怕了!
此时想起来,林如海身子都有些发飘眩晕。
不由得看着李素,又目露感激,这弟子收的太好了。
“师父,我觉得是好事儿,他们慌了!”
“仔细说来。”
“三百口的死亡,围攻巡盐御史私宅,这是多大的案子?若是天子知道了,他会如何做?”
林如海不假思索:“天使降临!”
李素看着摇曳的灯火,脑子完全开动了起来,边思索边自顾往下说。
“而且做下这么大的事儿,马脚不会少,他们定然一步一步的清除马脚,那么他们犯错的可能就会越来越多。”
“同时因为私盐盐走不了,走官盐没利,时间越久,他们越着急,越急犯错的可能同样越多。”
“两下犯错,天使到来,再这么一逼!”李素双拳一握。
林如海眼中精光闪露,同时接话:“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黄家干的,不需要有证据,盯紧他,盯死他,查问他,让他们疲于奔命!”
伸出手在李素双拳上一握。
“优势在我!”二人同声道。
“哈哈哈……”
翁婿二人,呸!
师徒二人开怀大笑起来。
林如海畅快极了,不止是局势明晰,而是更多的是感受到那种,带好学生的爽快,真的是如三伏天饮了冰镇酒,浸心润肺,透脾清脑。
接下来,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比如稽查营刘进的使用,盐丁的补充、稽查营的补充等事宜。
李素把带盐丁的任务领了过来,打算掺点儿沙子,带一些好兵出来。
二百编制,弄五百协管合同工,总也算合理吧。
“师父,要从根子上解决盐税问题,这些还都是治标之法,一旦您高升进京,后继之人难说。”
“此事我早有考量,纲盐法本就是朝廷用兵连带出来的无奈之举,如果要打破它,现在时机还远远不到。”
李素又给林如海添了一盏茶,随后求教。
林如海抿了一口,低声给他解释:“盐利这条蔓藤是太上时期种下的,当时朝廷用兵,无力筹粮运粮,故以盐引换取豪商往边境运粮。”
李素点头。
“而粮产之丰莫过于两淮两江,豪商之富也集中于此,几经波折才有了这八大盐商垄断两淮盐业。”
林如海接着继续说道:“利大则勾权,军方、勋贵、江南巨族、甚至还不止,他们都在这条线上吸血。”
“太上犹在,旧党犹在,如果冒然轻动,最大的风险是什么?你猜上一猜?”
林如海笑吟吟的看着李素。
李素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跃动的烛火,陷入了沉思。
林如海补了一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慕然,烛花爆响!
李素的脑海中像划过一道闪电。
“边境战火!甚至养寇自重!军变!逼宫篡位,倾覆之祸!这些风险冒不得!”
他说完,整个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这些狗日的直娘贼,真是不好弄!
一连串的词,自李素口中吐出,林如海抚掌大笑。
这弟子将来必出将入相。
咔嚓!
屋外突然传来声响!
“谁?”李素骤然起身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