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陪她,又何尝不是她陪他?

他的手拿着本子,高高举着。

是沈千帆用尽力气蹦跶,也够不到的高度。

沈千帆气喘吁吁,用眼瞪他。

两个人靠得很近,呼吸都在空气中彼此交缠。

当事人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沈千帆调出手机备忘录,文字输入。

“不卖!”

见她特意调了手写,字大到几乎占满整个手机屏幕,还配上了惊叹号,傅玄轻笑一声。

遇到她,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要是能早点认识她就好了。

他道:“为什么?怕我给你的钱太少?”

当然不是。

她只是不想撕下任何一张画纸出来。

把画画到本子上,本来就是想要完完整整,一张不少。

更何况,自己偷偷去记录一个不认识的帅哥,还让人家帅哥当场撞到,就仿佛什么小心思见不得光一样,真的很丢人!

她没脸见人了!!!

——不卖就是不卖,没有为什么。

傅玄轻易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的脸色,恢复如常。

一下变得令人敬而远之,冷淡疏离。

人明明还站在咫尺之间的地方,却若在人间,遥望广寒宫,可望而不可即。

沈千帆心头涌上了慌乱。

以前遇到过的,在外面写生的时候,被人认定是偷偷画他们,然后怒气冲冲的过来,一把抢过她的绘画本子撕烂。

还丢进了荷花塘里。

为此她大受打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重新提起画笔。

她赶紧文字输入。

“别撕!有话好好说。”

“你想买哪幅?”

傅玄垂眸,似乎在审视着她。

那迫人的气势压过来,叫人轻易乱掉呼吸。沈千帆心头一紧。

算了,撕就撕吧,就当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他!

想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一阵难过。

头顶上却忽然落下一只手掌,似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

快到她无法确认什么,便已离开。

“给你,我刚刚,是跟你开玩笑的。”

看到她难过,傅玄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是想要和她多说会话的举动,却造成了误会,带给她困扰。他的心,还有情绪,都跟着牵动了一下。

他凑得实在太近了。

声音摩擦着空气,呼吸喷薄在耳朵边,温温热热,一下就灼热了她耳朵。

沈千帆呼吸一窒。

却也趁机把绘画本子抢了回来。

除了有些地方被手抓过,落下折痕以外,作品没事。

沈千帆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放松,才发现肚子饿了。

医院是有食堂的,她已经打听清楚,晚餐就决定吃医院的。正好,住院部走廊也响起了送饭的铃铛声。

沈千帆再顾不得什么帅哥,转身回去放好了绘画本子和笔,拿了饭盒出来取餐。

等到她取餐回来,傅玄已经走了。

他依旧不告而别。

她拿着盒饭,一个人走回病房。

视线不经意扫过去,看到原本空荡荡的桌面上,摆放了一份丰盛的饭菜。

莲子百合瘦肉汤,枸杞猪杂汤,排骨玉米冬瓜汤,土鸡茯苓汤。

好多汤。

还有白粥,小米粥,紫薯粥,蘑菇菌汤,炒河粉。

都是些容易下咽的食物。

而且还香气扑鼻。

沈千帆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端着自己的皮蛋瘦肉粥,离这里远远的。

有那样的家属亲友,她的病友可真幸福!

这时,病友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她缩在角落,独自吃皮蛋瘦肉粥,还愣了愣。

“这些你不吃吗?你要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吗?”

沈千帆疑惑地抬起头来。

病友已经走过去,拿了一份来吃,“反正你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别浪费了,唔,好吃。”

沈千帆一下顿住了。

什么意思?

难道这些是别人给自己准备的?

可她住院的事情,除了公司的同事,也没其他人知道啊。

正在疑惑。

病房门被人推开了。

傅玄大步而入。

看到病友开心地吃着晚餐,沈千帆却一个人呆呆的缩在角落,嘴角还沾着一小块皮蛋。

他眉目间的冷冽顿时若猛兽,即将咆哮。

病友只是接触到他眼角的余光,便吓得噎到,呛咳着捂着胸口跑出了病房。

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

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那么多个汤粥,你都没有喜欢的吗?”

静静站了几个呼吸时间,终于,还是他先张了嘴。

冷冽和怒意,就这样猝不及防扑面而来。

啊?

沈千帆微微张开嘴。

原来这些汤粥,是他送来给她的?

嘴角处忽然被人家的大拇指,轻轻的抹了过去。

傅玄竟然不知道何时,弯下腰来,用手大拇指碰了她的嘴!

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沈千帆脑门轰的一声。

仿佛漫天炸开了花。

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被傅玄拉到了那边的椅子上坐下。

傅玄那没来由的怒火,早已偃旗息鼓。

他舀了一小勺汤,放在嘴边吹凉了,递到她嘴边。

“不饿?”

当然饿了,但是,傅玄做这些的时候,是这么的优雅从容,还自然,太让她感到意外了。

更意外的是,她没对他产生严重的排斥。

瞧着她乖乖坐着,表情呆呆的,他道:

“饿就张嘴吃啊,难道还要我喂你?”

吓死宝宝了!还以为他是要一口一口喂自己。沈千帆麻溜抢过了他手里的勺子和碗。

她低头小心进食。

没看到头顶上那人的脸上,早已春暖花开。

现在左脸颊上的伤势已经好点了,不过沈千帆还是非常小心。除了第一口仓促了些呛到了,之后的全都稳稳当当进食。

没有给傅玄一口一口亲自喂她的可趁之机。

而傅玄也另外搬来了椅子,并排挨着她坐下来。

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腕骨。

近距离这般看着,格外的养眼。

他仿若未知她的偷窥。

端碗,埋头喝汤,吃粥。

两个人的病房里,便只有吃东西的动静响起。

早已没了那时尴尬与紧张的气氛。

只剩下岁月的静好。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住院,他便来陪她,共进晚餐。

只有他自己知道,陪伴,并不是单向的。

他陪她,又何尝不是她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