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雨

月光下,银发少女的眼眸如同凝固的水银。她没有举起魔杖或结印,但艾伦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魔力正将他们笼罩。

“抱歉,但我必须请你们说明身份。”她说。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疲惫。“深夜闯入学院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艾伦深吸一口气。这是一场豪赌,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请问...您是维莎·霜星小姐吗?”

那双银色的眼眸微微一凝。

“你是谁?”

艾伦缓缓从怀中掏出那枚铜质徽章。月光下,雪花图案泛着微弱的光芒。

维莎的表情瞬间变了。她快步上前,一把夺过徽章,仔细查看。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艾伦:“莉莉让你来的?”

“是的。”

“你们这是在演什么戏?”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插入。

艾伦这才想起还有其他人在场。卡戴珊·红妆不知何时已经走近,她高傲的目光在艾伦湿漉漉的衣服上扫过。

“维莎,这种满身河臭味的贱民也配出现在学院里?”她嫌恶地说,“我建议立刻叫魔导卫队来处理。”

托尔发出一声低吼,但艾伦按住了他的肩膀。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冲突。

维莎没有理会卡戴珊,只是看着艾伦说:“跟我来。”

“维莎!”卡戴珊提高了声音,“你难道要包庇闯入者?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红妆小姐。”维莎转过身,银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寒光,“作为助教,处理一些深夜误入的学生,这是我的职责范围。还是说,你对学院的规章制度有什么异议?”

卡戴珊脸色一白。虽然她家世显赫,但在学院里,规章制度就是规章制度。

“好,那就让院长大人评判吧。”她咬牙说完,转身离去。她的跟班们面面相觑,也跟着离开了。

等人群散去,维莎轻声说:“快跟我来,趁她去找院长之前。”

三人快步穿过花园,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径。这里的建筑明显老旧一些,青藤爬满了墙壁。

维莎推开一扇木门,示意他们进去。这是一间不大的阁楼,墙边摆满了书架,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墨香。

“说吧,发生了什么?”维莎转身问道,“莉莉为什么让你们来找我?”

艾伦刚要开口,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差点摔倒。体内的魔力已经完全失控,像是要撕裂他的身体。

“魔力反噬!”维莎一惊,“你服用了什么魔药?”

“矮人的魔力隐匿剂......“托尔结结巴巴地说。

“隐匿剂?那是禁药!”维莎快步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个水晶瓶,“快喝下去!”

艾伦接过瓶子,仰头喝尽。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流遍全身,体内躁动的魔力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

“魔力稳定剂,我自己调配的。”维莎说,“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好从头开始。”

艾伦深吸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工厂的事故,他的能力,魔导卫队的追捕,一直到他们是如何逃到学院。

维莎安静地听完,沉默许久才开口:“能给我看看你的能力吗?”

艾伦点点头。他抬起手,感受着周围的魔力流动。很快,空气中的游离魔力开始聚集,在他掌心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团。

“这不是普通的魔法控制......”维莎的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你能直接感知和操纵魔力本源。这种天赋,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但这有什么特别的吗?”托尔问,“现在不是人人都会用魔法吗?”

维莎摇摇头:“不一样。现在的魔法都是通过魔导器具来引导和控制。就像...就像用机器制造东西。但艾伦的能力,就像能直接和材料对话。这是天生的天赋,也是最纯粹的魔法。”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远处的魔导工厂还在喷吐着浓烟。

“难怪帝国这么紧张,”她轻声说,“在这个魔导科技统治的时代,真正的魔法天赋者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什么意思?”艾伦问。

维莎转过身:“你知道赤月是什么吗?”

艾伦摇摇头。

“那是一个预言。”维莎说,“当魔力枯竭,机器暴走,月亮会变成血色。而在那一天,真正的魔法将重新降临。”

她的声音突然顿了顿:“有人在靠近。”

“是卡戴珊去叫人了吗?”托尔紧张地问。

“不,是......”维莎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全部封锁!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

是魔导卫队。他们竟然真的敢闯入学院!

“他们怎么敢!”维莎脸色骤变,“学院的禁令......该死,肯定是红妆家族的势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艾伦已经能听见魔导装备特有的嗡鸣,那些银色制服的卫兵正在一间间搜查房间。

“跟我来。”维莎快步走向书架,手指在一排古籍的书脊上轻点,“学院的建筑里都有紧急通道,是几百年前为了应对战争修建的。”

随着咔嗒一声,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

“进去!”

三人刚钻进通道,就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维莎轻声念咒,书架无声地复位。

“搜!一定要找到那个工厂学徒!”外面传来命令声。

“大人,这里好像是霜星助教的房间......”

“霜星?那个没落贵族的女儿?哼,现在的学院真是什么人都收。”

维莎的身子微微一颤,但什么也没说。她取出一颗魔法晶体,晶体发出微弱的蓝光,照亮了通道。

“这条路能通向哪?”托尔小声问。

“图书馆。”维莎说,“那里有学院最强大的防护魔法,就算是魔导卫队,也不敢轻易闯入。”

三人摸索着前进。通道很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维莎小姐,”艾伦突然开口,“为什么要帮我们?这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

维莎沉默了片刻:“因为莉莉的徽章。那是我们...一个组织的信物。”

“什么组织?”

“现在还不能说。”维莎的声音很轻,“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认同帝国现在的做法。魔导科技确实带来了进步,但也在摧毁着某些更重要的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三人同时停下脚步。

“有人。”托尔握紧了拳头。

一个人影出现在通道尽头。那人也举着魔法晶体,蓝光照亮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果然在这里,维莎。”来人说。

“克莱尔。”维莎松了口气,“你怎么......”

“卡戴珊那个蠢货到处宣扬抓到了间谍,”名叫克莱尔的青年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用这条密道。”

他走近几步,艾伦这才看清他的样子。克莱尔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学院导师的长袍,有着一头暗红色的短发。

“所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工厂学徒?”克莱尔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艾伦,“能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控制失控的魔导引擎,有意思。”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维莎急道,“魔导卫队已经......”

“我知道。”克莱尔点点头,“所以我来接应你们。图书馆那边已经被包围了,得换个路线。”

“那我们该去哪?”

“钟楼。”克莱尔说,“那里有个传送法阵,可以直接离开学院。虽然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但应该还能工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发现密道了!”有人大喊。

“快走!“克莱尔转身带路,“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四人在通道中快速前进。克莱尔似乎对这些密道极为熟悉,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穿过一条条岔道。

终于,他们来到一个向上的楼梯前。

“还有多远?”托尔气喘吁吁地问。

“快到了,“克莱尔说,“钟楼就在......”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天花板突然炸开,碎石四溅。一队魔导卫队从上方破开的洞口跳下。

“不许动!”为首的卫队长举起魔导枪,“全都举起手来!”

克莱尔脸色一变,右手已经开始结印。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你们。”

卡戴珊从破洞中优雅地降下,金发在魔法的光芒中闪耀。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维莎身上:

“霜星小姐,包庇逃犯可是重罪哦。不过,如果你现在认错,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密道里的空气凝固了。

魔导卫队的枪口闪烁着寒光,而卡戴珊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她的指尖跃动着金色的魔力,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回旋的余地?”维莎突然笑了,但语调透着森森寒意,“红妆小姐,你是在教我做事?”

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艾伦注意到,维莎的银色眼瞳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

“注意你的身份,霜星。”卡戴珊的笑容消失了,“你不过是个勉强混到助教位置的落魄贵族......”

“够了!”克莱尔突然打断道,“卡戴珊,你太过分了。”

“克莱尔导师?”卡戴珊有些意外,“您怎么会......”

“放下武器,”克莱尔对着魔导卫队说,“你们无权在学院内行动。这里不是你们的......”

“抱歉,克莱尔导师。”一个冷酷的声音响起。

通道尽头,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高大身影走了出来。他的右眼是机械义眼,在黑暗中发出红色的光芒。

“巴特勒上校!”卫队长立刻行礼。

克莱尔的表情变得凝重:“魔导卫队的猎犬亲自出马?看来帝国很重视这次的行动啊。”

“帝国对任何威胁都很重视。”巴特勒冷冷地说,“现在,把那个男孩交出来。其他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威胁?”艾伦忍不住说,“我只是个工厂学徒......”

“闭嘴!”巴特勒厉声说,机械义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特殊能力吗?直接操控魔力本源,这种原始而强大的力量......帝国花了几百年时间才建立起魔导科技的秩序,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话音未落,他突然出手。一道漆黑的魔力光束从他手中射出,直奔艾伦而来。

“小心!”

几乎是同时,三个人影挡在了艾伦面前。

维莎双手结印,一面冰墙凭空出现。克莱尔的火焰魔法如同灵蛇般缠绕。而托尔,这个矮人男孩竟徒手扛起了一块石头。

轰!

黑色光束击在防御上,激起一片能量涟漪。

“就这点本事吗?”巴特勒冷笑,“看来学院的水平真是每况愈下......”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眼神突然变了。

因为他发现,刚才的攻击不仅没有破防,反而被某种力量吸收了。而在防御后方,艾伦的双眼正在发出奇异的光芒。

“这是......”

艾伦能看见。在他的视野中,所有的魔力都变成了清晰可见的光流。敌人的攻击、同伴的防御,甚至空气中游离的魔力,都在他的感知中舞动。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开始编织这些光流。

刹那间,四周的魔力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他涌来。

“不可能!”巴特勒的机械义眼疯狂转动,“这种魔力操控水平......”

但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艾伦接住了同伴们的防御魔法,将它们与自己编织的魔力融为一体。冰冷的寒气、炽热的火焰、大地的力量,在他手中交织成一股全新的力量。

“快退!”巴特勒大吼。

但已经来不及了。积蓄的魔力轰然爆发,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墙壁瞬间融化,露出了外面的夜空。

等烟尘散去,通道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魔导卫队的人东倒西歪,就连巴特勒也被逼退了好几步。

“走!”克莱尔抓住机会,推着艾伦向缺口冲去。

外面正是钟楼的底层。巨大的齿轮和发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但艾伦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刚才那一击抽空了他的力量,饶是有着天赋,这种程度的魔力运用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最后的记忆,是维莎银色的眼眸。

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