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换魂

相遇是一种巧合,两条平行线也会有相交的一天。

南方八月的一天,透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临近中午,热风浮动,烈日烘烤着枝头上的树叶都蜷缩了起来。

邕林市新天路的尽头,宁川河旁,是德陵公墓。

河边,一棵歪脖的柳树上斜靠着一个模样出挑的青年。青年大概二十八九岁,溺在阳光中,一头浓密的短发下是一张轮廓清晰的脸。黑衬衫的领口微微张开,袖子半挽起到手肘部,素净的牛仔裤下是一双大长腿。额头上渗出的点点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单手夹着一根点燃的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变幻不定的烟圈,袅袅上升,渐渐淡去消失。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墓园里,正在扫墓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离中年男人不远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少女,流着泪,正在对着坟墓诉说着什么。

青年选的这个观察的位置十分隐秘,既能将那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又能保证不被发现。

“呲呲......”男人耳朵上的隐形耳机传来了响声,他轻触了一下耳机,马上传来了何舟焦急的声音。

“老大,情况如何了?”

“嫌疑人还没出来,须耐心等待。”

“收到。嘟......”

听到了回复,饶淮继续看着墓园里的中年男人。

过了一会儿,中年男人似乎结束了,整理好东西走出了墓园。与此同时,刚刚那个白衣少女也在他后面出来了。快到门口时,两人碰面了,似乎以前就认识,少女与中年男人说了一会话,最后握手分开,一前一后离开墓园。

“目标出来了,各组注意。”传递完消息,饶淮将烟头戳到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掐灭火后丢了进去。饶淮环顾着四周,一边用余光关注着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边状似随意地向他走去。

走了一会儿,中年男子的手机突然从衣服口袋中滑落,他俯身弯腰下去捡。女人没有注意到,超过他后一直往前走。

女人向着饶淮迎面走来,饶淮抬眼瞥了一眼女人。女人身上的白色裙子十分平整,五官小巧精致,眼眸明亮深邃,眼底好似蒙了一层薄薄的迷雾般朦胧诗意。及腰的微卷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胜雪的肌肤在日辉下明艳动人。

眼看着饶淮和女人就要面对面碰到,因为饶淮这次的目标并不是这个女人,饶淮自觉地站到一边为女人让路。女人也注意到了饶淮让路的举动,看了一眼饶淮,对他莞尔一笑,抬脚欲从他身旁走过。

“砰!”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紧接着,一股热浪扑向了饶淮和女人。

不好!是大爆炸!

多年的警务工作让饶淮立刻警觉起来,马上转身抱住了身旁的女人,两人纵身一跃,跳入了旁边的宁川河中。

因为不会游泳,女人在水里害怕地不停摆动着四肢,头剧烈地摇晃着,眼神渐渐迷离。在大脑一片慌乱中,女人的眼前似乎突然出现了一束五彩的亮光,照射着面前的饶淮周身发出光芒。鬼使神差般,女人的手脚好似不受控制,在饶淮游向自己的那一刹那,伸手抱住了他。轻轻地仰起头,女人将冰冷的嘴唇贴到了饶淮火热的唇上。

受爆炸冲击波的影响,饶淮的神志也不是十分清明。在女人吻住他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隐约中,二人的周围泛起了五彩的霞光,水温也渐渐升高,周围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渐渐地,二人都失去了意识,旋转着慢慢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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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林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病房内,心电监护仪一直不停地发出“嘟”,“嘟”的声音。

意识模糊,申言汐只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在梦里,自己还叫曾小蕊,是个孩子,爸妈也还没去世,家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六岁时,突然有一天,一个穿着西装的叔叔出现了,跟申言汐说爸妈出车祸死了,说以后他就是她的爸爸了。申言汐哭了好久,还好有邻居“天天”哥哥,每天带自己出去散心。后来,申言汐家搬走了,养父将她的名字改成了申言汐,她再也没有见过“天天”哥哥。从小到大,申言汐一直觉得父母的死似乎另有玄机,却又一直找不到证据。申言汐不相信养父所说的车祸意外,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真相。

手指微动,申言汐慢慢睁开了双眼,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记忆。她记得自己在墓园祭奠完父母,出来后遇到了大爆炸,然后便掉到了宁川河里。她记得在河里,她拼命地挣扎,奈何水性不好的她不断地往下沉。再后来的事,她便完全不记得了。

突然床旁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兴奋地喊道:“老大,你终于醒了啊!”

申言汐不喜有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将手抽离出来,说:“你好,你是……”

还未说完,申言汐便意识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粗犷的男声。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隔壁床发出一声尖叫:“开什么国际玩笑,老子这是怎么了?”

申言汐隐约觉得那声音非常的熟悉,伸手拉开隔在中间的床帘。申言汐惊讶地发现,隔壁床上坐着的竟然是自己本人。

申言汐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摸向自己的胸部,一马平川。接着将手滑向某处,立刻触电似的呆住了,自己的身上竟然长出了男人的物件。申言汐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抢过寸头男正在玩的手机,打开照相机的前摄像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我,变成了一个男人!这怎么可能?

“啊!”申言汐瞬间失声尖叫起来。病房里的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住地探头往这里观望。

饶淮跳起来,一把捂住了申言汐的嘴巴,对她说:“别叫,你,跟我出来谈一谈。”

看着眼前自己的身体,申言汐明白了,自己难道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灵魂互换,这不是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吗,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多想,与寸头男借口说要去上洗手间,申言汐与饶淮一前一后来到了最高层的天台上。

夏天闷热,二人的湿衣服还未完全干透,再加之心里窝了一团火,这无疑让烦躁的心情更加难解疏解。

饶淮背靠在栏杆上,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兜里掏烟,突然又想起来这是女人的身体,哪来的香烟。饶淮眉心微蹙,转了个身,双手用力锤了一下栏杆,愤愤地说:“这特么的也太离奇了吧,这又不是在玄幻故事里,竟然还真能灵魂互换。”

心疼自己的肉身,申言汐忙上前抓住饶淮的手,说:“你小心点,别弄坏了我的身体。”

听到这话,饶淮在申言汐面前摊开双手展示,说道:“放心吧,你看,我没有用力。”说着,饶淮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抓起申言汐的手,问她:“你刚刚是不是对我的身体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就是摸过了,长这么大,申言汐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竟然直接跳过了好多步骤,直接摸了关键部位。想到这个申言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熟透了的番茄。

垂眸避开了饶淮的视线,申言汐结结巴巴地说:“就......就摸了一下胸部。”

不敢再说下去,申言汐怕眼前的这个男人暴走,她可是个小女子,虽然现在有个肌肉男的身体,但是自己也不敢用啊。

“哦,就摸了胸部啊。”男人突然勾起了唇角,一脸邪魅地坏笑,“我也就摸了一下胸部......”

什么!我被袭胸了!还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色狼!”申言汐瞬间火气上涌,完全忘记了自己也占了对方便宜的事实,抬手就往对方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好痛,你怎么舍得对自己的身体下如此狠手。”饶淮捂着被打的半边脸,蹲在地上嗷嗷叫。

用力深呼吸平复了心情,申言汐一把抓起在地上装模作样的饶淮,问道:“别装了,快说,我们该怎么办?”

饶淮思考了一会,提议道:“当前最重要的,当然是重回当时的现场,把咱俩换回来。”

点头同意饶淮的意见后,二人回到了急诊病房,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这时,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医生走了过来,看到二人在收拾东西,翻开手中的病例夹瞥了一眼,说道:“饶淮、申言汐,爆炸伤,怀疑有脑震荡,已经做完了头部CT,结果还没有出,现在你们两个人还不能走。”

申言汐听后,说:“医生,你好,我们等结果,不走。医生,结果多久可以出来?”

医生阖上了病历夹,眼睛注视着申言汐,回答:“大约半个小时吧,你们先休息,结果出来了,我来通知你们,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好的,谢谢医生。”送别了医生,申言汐和饶淮又躺回到了病床上。

急诊是个吵闹的地方,说话声、机器声和走路声都夹杂在一起。饶淮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个与自己灵魂互换的女人的名字。

饶淮转头问她:“我叫饶淮,你叫什么名字?”

“申言汐。”刚刚一直与医生说话,申言汐才刚注意到原本在旁边的寸头男早已不在了。申言汐转过头看向饶淮:“刚这里的是你的朋友吗?”

“他叫何舟,是我们警队的队员,对了,我是邕林市公安局刑警一队大队长。你可以掏下我衬衣的口袋,里面有我的警官证。你呢,你是做什么的,早上为何要跟乔志明在一起?”

刚想回答,帘子再度被掀开,进来两个手里拎着外卖的男人,一个是何舟,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看起来刚毕业的小伙。

“饶队,你感觉好点了吗?”小伙关切地问。

申言汐不知道来人是谁,她又不能直接问饶淮,十分尴尬。看小伙年纪不大,穿着浅黄色款式简约的圆领T恤,猜想他大概率也是警队队员。姑且先回话,尽量避开直接叫他们两个名字,申言汐回道:“好多了,医生说等CT报告结果出来就可以走了。”

何舟将外卖递给二人,说:“想着你们两个肯定没吃午饭,我和顾宏义在路上给你们带了点。还有饶队,谢局长说你受伤了,准你两天假,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申言汐和饶淮早就饿了,打开外卖直接吃了起来。

申言汐一边吃一边问:“爆炸的原因查到了吗?”

何舟抢先说:“这次爆炸的源头是路边停着的一辆摩托车,爆炸声音很大,但是波及的范围却不广,只有你们两个人受伤。初步怀疑是天气太热,摩托车发生了自燃进而引发的爆炸。奇怪的是,这辆摩托车找不到车主,技术科检查了爆炸遗留下的零件,怀疑这是一辆改装车,零件大多私人订制。老大,这是现场摩托车残骸的照片,你看这,是两个奇怪的字:X9。大家都猜不出来是什么意思。”说着,何舟将一张照片递给申言汐,在上面指了一下。

申言汐定睛一看,确实是两个十分诡异的黑色文字:X9,印在车头残骸上。饶淮也跳过来,抢过照片仔细地看了一下,二人也看不出这有何特殊之处。

何舟将照片收起来后,说:“大概是我们太过敏感了,也许这就只是一个摩托车的牌子罢了。饶队,姑娘,根据流程,我和顾宏义来给你们二人做下笔录。宏义,你去隔壁姑娘那里,我在老大这里。”

顾宏义很腼腆,乖乖地去了隔壁床,拿出笔记本,开口问道:“姑娘,请问你的名字?”

饶淮阴阳怪气地回话:“叫什么姑娘,别叫老子姑娘。”

顾宏义一脸意外,没想到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孩,说起话来却略有些粗鲁。顾宏义脸微微涨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饶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顾宏义看到女人就害羞的毛病怎么还没改,下次要把他拉出去好好练练。

饶淮也不知道“申言汐”这三个字到底是怎么写的,胡乱说了三个拼音差不多的字。接着饶淮和申言汐就将爆炸发生的过程说了一遍。

做完笔录,负责二人的男医生过来告知他们二人,CT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问题,他们可以离院了。

饶淮从床上弹起来,扭了扭脖子,说道:“终于可以走了,医院这消毒水的味道我是半分钟都闻不下去了。”

出了门,申言汐和饶淮一起来到了事发现场。

二人定定地站在那个宁川河旁,申言汐对饶淮说:“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换回来!”

饶淮取下身上的挎包,放到地上,目光如炬:“老子可不要做女人,我可是纯爷们,今天,不成功,便成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