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信息差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瘟疫手记的封面上长的嘴巴不会说话,但偶尔会爆发出强烈的食欲和表达欲,知道它存在的仅有格蕾西,卢卡和赛勒斯,除了格蕾西外,没人能治得住它。

“可算安静一些了……”

不知为何,瘟疫手记明明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卢卡看到纸上浮现出的大段文字,总感觉耳边吵得要死,有时他也会怀疑这是衰老带来的后遗症,毕竟格蕾西应付手记的时候就不会产生和他类似的感受,总是耐心且温柔,永远也不嫌这家伙吵闹。

嫌弃归嫌弃,但卢卡并不讨厌手记,它可比又吵又暴躁,动辄打人的奴隶主们亲切多了,至少卢卡面对它时不用像面对奴隶主们那样小心翼翼。

“格蕾西,我先走了。”他不敢去看手记的独眼,低着头,快步离开了教堂。

半晌。

“吃饱了?”格蕾西笑着问道。

封面的眼珠转了转。

【没有,再来几个。还是你做的面包好吃,面包房里的那个雀斑小子根本不会烤面包,如果再见到他,我一定要找机会把身体里的瘟疫全都塞过去】

“你说弗恩·加里?他的烘焙技术是不怎么样,是个缺点满身的家伙,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愚蠢和懦弱,要是他和简书一个作风,我根本不会留他到现在。”

格蕾西知道,西尔城被某个神秘群体盯上了,在圣火会创立之前,她就发现城里偶尔会出现一些生面孔,他们大肆调查瘟疫源头,企图将瘟疫手记带离西尔城;而乔伊斯的面包房创立后,那些外来者便总是刷新在那附近。

格蕾西自然明白乔伊斯三人也是外来者,包括伦纳德,由于外来者常在面包房门口刷新的特性,再加上乔伊斯几人怯懦谨慎的性格,所以她一直按捺着没有动手。

至于伦纳德?那是他自己找死,竟然在乔伊斯不注意的情况下擅自加大了对瘟疫的调查力度,甚至暗中搜集情报,准备纠集巫师们颠覆圣火会对西尔城的统治……

【格蕾西,你之后打算怎么做?】

瘟疫手记吃饱了,才想起危机近在眼前——

那个叫简书的人类可不好对付,他可能会给格蕾西带来前所未有的大麻烦。

纤细白皙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动,女人弯下腰,从讲坛下方拿出一本廉价的莎草笔记本。

【格蕾西!你背着我有别的笔记本了!说好只用我记东西的呢?!】

格蕾西无奈道:“这只是用来记录信息的本子而已,你可比它重要多了,毕竟……我不会给这本笔记烤面包吃。”

这是假话,她其实是担心这本乱来的手记会不小心抹除她记下的重要信息(以前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记录的第一个名字是——

瑞安·托雷斯,这个名字被划上了大大的红叉。

上面详细列出了他所掌握的各种信息,再往后翻,就是形形色色的调查员们,格蕾西甚至还用羽毛笔画出了他们的肖像,名字上划着红叉的,代表他们已经去世,而放眼望去,几乎每个名字上都是猩红刺目的红色叉叉。

这些年,所有外来者都被她牢牢掌控在手里,他们自以为调查出的重要情报,其实只是格蕾西想让他们看到的,无关紧要的信息而已。

正是利用信息差,格蕾西才能一直赢下去,顺利将圣火会经营至今。

“乔伊斯·霍尔,他目前已经调查出了患病群体,以及贾斯珀身上的疑点,不出意外的话,他对于瘟疫的传染方式也有了些头绪……”

格蕾西眯起眸子,笑道:“乔伊斯一定会将这些信息告知简书的,后者的下一个调查目标,就是贾斯珀。”

【你难道还要把我交给那个又肥又胖,油腻到令人作呕的中年老男人?!】

想要成为瘟疫手记的主人,只需要将名字写在首页,在手记作用的范围内,主人可以免受所有疾病的困扰,就算是手记本身记录的瘟疫,也不可能再影响主人一分一毫。

毫无疑问,格蕾西是它承认的主人,但就在前段时间,为了顺利杀死伦纳德·沃克,格蕾西亲手抹除了自己的名字,转而写上了贾斯珀·赫瑟尔的名字,导致那个令人讨厌的精明男人成为了瘟疫手记的主人。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瘟疫手记若想传播瘟疫,其中一个方式正是和封面上那颗眼球对视,与其对视的人类会随机患上一种记录在上的瘟疫,并且在对视之后失去相关记忆,记忆清除的时间为三秒。

如果直接把手记交给贾斯珀,遭殃的就该变成他了,毕竟手记不能一直闭着眼睛,格蕾西也是出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她原本想要使用另外两种传播方式使伦纳德患上瘟疫。

比如说……得到他独一无二的个人物品,然后撕掉瘟疫手记中记录着瘟疫的页面,贴在那件个人物品上;亦或是暗中给伦纳德传递情报,让他得知某种瘟疫的详细信息。

以上三种方式,就是使用瘟疫手记传播瘟疫的所有手段。

之所以不使用后面两种方式陷害伦纳德,是因为对方实在过于谨慎,她根本找不到动手的机会,无奈之下,只能哄骗瘟疫手记认贾斯珀为主,在伦纳德去往赫瑟尔书店调查期间,让他将手记交给伦纳德,使伦纳德患上了可怕的“血涡病”。

“还没到那个地步,就在前些天,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格蕾西狡黠一笑,“瘟疫的第二种传播方式是得到某人具有独一性的个人物品,你说名字算不算其中之一?”

【当然可以,不过这有个特殊条件,名字不能由你来写,要由被传播瘟疫的对象亲手写下】

“我明白了,我会想办法。”

【你还要借助那扇窗户的帮助吗?它是我的同类,但是我也不了解它的特性,我们应该对它抱有一些警惕心】

“我知道的。”

格蕾西走到一扇透明玻璃窗前,轻轻敲了敲,玻璃平整光滑的表面泛起一丝涟漪,其上浮现出了一行黑色文字。

【请下达指令,格蕾西·伯纳尔】

不远处的瘟疫手记直勾勾地盯着这扇窗户。

编号0965——【视窗】,同样是灾异。

估计简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这座小小的西尔城会同时出现两个灾异吧。

这就是格蕾西想制造的信息差,她利用视窗的【指令控制】,将贾斯珀·赫瑟尔牢牢掌控在手,保证对方不会背叛,又交替使用瘟疫手记的三种传播方式模糊视线,让来到此处,企图收容它们的外来者死得不明不白。

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但它喜欢。

吩咐完【视窗】,格蕾西把瘟疫手记揣在怀里,坐在窗边,观察着教堂旁的救济院,一派欢声笑语的景象,让她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

【格蕾西,我能感受到人类的欲望,人们争抢着企图得到我,也总是为了达成欲望,可我在你身上什么也感受不到,你创立圣火会,利用我传播瘟疫,统治西尔城,难道只是为了看那群蠢货人类哈哈大笑?】

手记向来看不起人类,除了格蕾西。

“我的欲望?大概就是创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罪恶和苦难的美好世界,我希望西尔城里的大家都能吃饱饭,都有资格读书识字……就这样。”

【这不能算欲望,格蕾西,我去过很多世界,经历过很多不同的时代,大多数时代都能达到你说的标准,更何况……你只把范围定在西尔城怎么行?我以前的主人都指望着利用我来统治整个世界,或许你也可以这么干!】

格蕾西笑了笑,并未回答,她从讲坛下抽出一本羊皮纸编订的小书。

正是她先前送给卡萝的《贝奥武甫》,只不过,她手里这本是“正版”,卡萝手里的则是拓本。

翻开第一页,名字已然模糊不清,格蕾西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手指轻轻勾动,翻到了本书的后半部分。

一段被描黑的文字映入眼帘——

葬礼的柴堆,可恨的火焰将吞没他,他的灵魂将脱离肉体,踏上正直的归宿者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