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猫和狗

想明白这一点后，黎秩只觉得深深的庆幸。

要不是有这些怪异的眼，自己早就不知不觉成了许露的重生中转站。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抠出一颗对他还算友善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说道：“谢谢啊！”

那只眼默默转开了，似乎不想理他。

但黎秩并不生气，反而思索一番，给这只眼找了个新家。

“嗤”的一声。

这只善意的眼被放在了他的额头正中间。

他又抠出最开始那只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塞到腋下。

既然确认了这些眼是无害的，那在这危机四伏的太虚级魇境里，他当然要学着把这些挂用起来。

除了少数几个可能是被他制裁过的梦主之眼外，大多数眼都对他是善意或至少中立的。

至少不会故意乱转，让他头晕到走不了路。

一番仔细排布后，他在头顶正上方到脚跟正后方都安排好了眼线。

……

缓缓走出巷子的黎秩感受着四周的全景视野。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工。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整个街区的一切都收在他的眼中。

拉着黄包车飞奔的车夫有双长满老茧的脚，不远处卖报的报童帽子上有滩鸟屎，还有侧前方的扒手正伸手去夹贵妇人貂皮大衣里的钱包。

黎秩想了想，走过去问了童：“今天几号？”

报童不停往他手里塞着报纸：“3号，先生，买一份吧，买一份吧。”

黎秩却径直走开。

报童垂下手，很失落的样子。

随后，黎秩来到正在绸缎铺前，忽然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

这人凶光毕露地回过头来，猛地上前一步，前襟里某个尖锐的东西抵住了黎秩的胸膛。

黎秩却笑眯眯地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

同时，还飞了个眼神，示意他转头去看自己身后的车子。

只见小汽车摇下了一线的车窗里，竟然伸出了一根黑洞洞的枪杆。

正指着此人的面门方向。

扒手明显吓了一跳。

他大概也没想到，只是偷个东西，竟然招来了枪手。

此人脸上的愤恨迅速变成恐慌，咬着后槽牙看了黎秩一眼，老实地掏出一个钱包递过去。

随后架着胳膊混入人流，三拐两拐后迅速消失不见。

黎秩这才拍了拍贵妇人的背，将钱包还给她。

贵妇人对身后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她肌肤丰腴，烫着卷发，鲜红的口红下带着翠绿的项链，对黎秩连连感谢。

那杆枪却始终没动，仍旧平稳地指着某个方向。

黎秩用背后的眼看去，只见绸缎铺里，老板的神色有些异常。

见状，他微笑着接过贵妇人表达感谢的钞票，同时弯下腰，摸了摸铺子里养的狸花猫。

本来躺在台阶上晒太阳的狸花猫忽然尖叫一声挥爪，险些抓破了黎秩的脸，骂骂咧咧地从他手下挣脱，朝铺子内逃去。

黎秩依然保持微笑，用钞票从报童那里买来了报纸。

夹着报纸离开了这条街。

一直到转过弯去，他才感到背后的视线消失了。

这里有一家茶馆，黎秩丢过去几个零钱，要了个大碗茶，就坐下来看报纸。

可刚坐下，他就觉得失策了。

这里吵吵嚷嚷的，客人多数是卖力气的。

他倒不是嫌吵，只是这里不像是现代的咖啡厅，看报纸属实有些怪异。

果然，见他读报，立刻有几个汗衫对褂的脚夫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小哥，你识字啊？给俺们念念报啊。”

黎秩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不识字，只是想看看女人。”

他指着头版上歌星的黑白照片，假模假样地欣赏起来。

脚夫们也笑道：“这是那个……小黄莺来的么。”

黎秩扫了一眼照片下的名字。

发现这歌星果然叫小黄莺。

他有些烦躁起来。

看年代推测，许老太应该是以自己年轻时候的生活经历为基础制造了这个魇境。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报童、贵妇、扒手、药童、脚夫……

个个都真实生动。

可按理说，他已经离开许宅将近两公里，应该快要到魇境边缘了。

越靠近边缘处，人物和环境越会逐渐失真。

可现在看来，他离边缘还远着呢。

他将大碗茶一饮而尽。

夹着报纸转身又出了门。

这次，他干脆放弃了任何具体场所，只是找了棵没什么人经过的河岸柳树，匆匆扫过今天的报纸。

又将袖子里前几天的那份掏出来。

两相对比后，将报纸收起。

然后他双手枕在脑后，用帽子盖住了脸，在夕阳中躺在树根上假装小憩。

同一瞬间。

绸缎铺里的那只猫，又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老板不到十岁的小女儿抱起了它，稚声稚气道：“咪咪，你怎么啦？”

只见咪咪在女孩怀里瞪圆了双眼，继续哀切地叫着。

时而用前爪不断去抓挠后背，时而不自在地全身抗拒，像滚筒般用力甩动着躯干。

这时，就听楼梯后的仓库里传来一声呼喊。

“小梦，来帮个忙。”

女孩脆生生答道：“我来啦，爹爹。”

甩着两个俏皮的羊角辫，女孩放下猫，蹦跳着朝仓库走去。

咪咪一被放到地上，就拿出了平时舔毛的动作，背过身去，气急败坏地瞪着不知何时窜到自己后背的眼睛。

嘴里嘶嘶哈哈的，估计骂的很脏。

但黎秩也听不到。

他只能看到猫咪的表情很难看。

黎秩无辜地对视一眼，自言自语地解释道：“我也没办法嘛，只能暂借你的身子一用了。”

“这家绸缎铺肯定有问题。就算许老太经历过不太平的年代，但根据叶梦收集的资料来看，她应该是出身很好，一路被保护的幸运儿。”

“许老太没掺和过那个年代的斗争，却在魇境里有人拿枪盯着绸缎铺，这里说不定有其他行者。”

“说到叶梦，还有些想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黎秩也不知这猫儿是没听懂，还是真的听懂了。

只见那双碧绿的猫眼中，瞳孔缩成了一条线。

黎秩又笑道：“好猫儿，等我办完事，一定把眼拿走。你再往里走走，让我看看绸缎铺的后身啊。”

咪咪果断起身，轻盈地一跃，径直朝铺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