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夜

孙宅。

离得不远的一条巷子里。

“大哥,天快黑了,得赶紧把那女人运出城,水堂的人要是反应过来可就全完了。”

三个身形隐匿在角落里,旁边还停着一驾马车。

“再等等,出来一趟不容易,而且今天后城里肯定要戒严,再想做事就不方便了。”

“老大,那姓胡的不就和你有点乡亲关系么,咱至于为他的一句话担这风险?”

“当年家乡遭了灾,我跟他一起逃荒,他年纪大我些,亏得有他,不然半路我就倒下了,后来进了沧水县城,他卖身进了曹宅,我混了帮派,这么多年一直还有联系,他就跟我开了这么一次口,我不想拒绝。”

“出来了出来了!”

“准备好,待会儿下手利索点!”

因为要给孙家满月宴帮厨的事儿,王平这几日都要抽上半日工夫过孙宅这边走动走动。

菜肴种类,人手安排,上菜流程,甚至就连柴米油盐都要过问,琐事一堆。

“今儿个我不在后厨,你小子不去露几手给老爷们看看非要跟出来做什,来了也不进去守在门口替人家看门啊。”

从孙家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王平瞪了一眼门口腿都蹲麻了一脸苦笑的叶安。

“师父,我才不想与他们两个争。”

叶安撇了撇嘴角。

两人边说边走,刚拐进一条巷子,一左一右两把冰冷的匕首便架在了两人的脖颈之上。

“不许动!”

“师父…”

叶安吓得身子一僵几乎是哭着喊出声来。

“别特么出声!”

匕首的主人抬腿给了叶安一脚,刚想试探着开口的王平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叶安眼泪直接滚落下来,瞄了一眼脖子上的匕首,即使吃痛也丝毫不敢动。

王平拳头紧握,但看了一眼旁边的叶安稍稍犹豫之后还是松开了拳头。

打起来他或许能自保,但这么近距离叶安这小子怕是难救下来。

既然不是上来就要命,王平还是决定随机应变。

不过心里也在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么,至于这样大动干戈。

“老大,两个人?这和事先说的不一样啊!”

王平左右站着三位蒙面汉子,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身形稍矮胖的男子。

“管他呢,还能放了怎么着,弄晕了全都绑起来带回去。”

下一刻,为首的壮汉丢出两副麻绳头罩。

剩下空出手的瘦高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就往王平两人嘴鼻上捂了过来。

刺鼻的气味钻入鼻孔,王平当即憋起气来假装挣扎了下便晕沉了过去。

他如今塑骨小成,身体素质大幅提升,屏气凝息不在话下。

好一会儿,瘦高个瞧见两人彻底没了动静才松开手,而后动作熟练地将王平叶安两人捆住了手脚蒙起了脑袋。

两人似乎是被塞进了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起来,一路颠簸。

王平如同一具死尸般被丢弃在马车的角落一动不动,但心里却跟明镜一般,掐算着马车的路程。

左拐一百一十三声,加速直行两百八十二声,减速右拐上坡…

“出城了…”

约莫过去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爹啊,娘打我,她打我啊…”

还未停稳,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粗嗓音,一路嚎哭着由远及近。

“二姐乖,别惹你娘生气她就不打你了,你哥哥弟弟呢,让他俩出来帮忙。”

开口的是之前的那个壮汉,语气很宠溺。

“二丫头,平时你娘没少打你,也没见你哭得这么厉害,怎么了今儿个?”

应该是那个瘦高个的声音,嘴上打趣着问道。

“大胡子家的骚皮货今天结亲,她们都结亲了,就我没有,她们还笑我,我要撕破她们的脸蛋,我不管,我也要结亲!”

大嗓门说话的时候撒泼似的摇晃着马车。

“二姐乖,你还小,结亲还早呢!”

“爹啊,我都三十了,我不管,她们都说和男人困觉的滋味好着呢,我也要和男人困觉!”

噗嗤…

瘦高个的憋笑声响在耳边。

“爹,二叔三叔。”

一道年轻些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郎,替你二叔三叔搭把手,那两个男的丢刑房,女的送地窖。”

下一刻王平如同沙包一样被扛了出来。

“男人!”

头罩被一把掀开,微弱的光芒隔着眼皮射了进来。

“还有一个!好俊的男人!”

大嗓门喊道,“爹啊,这是送给我的惊喜礼物么!”

大嗓门摇着壮汉的胳膊使命晃荡起来,差点没给她爹摇吐了,语气极其兴奋。

“打住!”

壮汉无奈道,”这两人有人要了,你别乱来。”

“呜啊!娘打我,爹你也欺负我,我不管啊我要啊…”

大嗓门急得直跺脚,地面一阵砰砰直响。

壮汉只能装作听不见。

王平和叶安最后被扛进了一间小屋中,绑缚在一根顶梁柱上。

随着门扉关上的声音,小屋陷入了平寂之中。

王平借着窗户缝里溜进来的余光朝四下一扫而过。

血污厚凝的老虎凳和刑架,边柜上琳琅满目的各式药水,墙上挂满着各式各样的刑具,火盆里插着的烙铁头。

显然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王平背脊绷紧周身使力,猛然挣断了身上的麻绳。

看了一眼还在昏迷当中的叶安,王平没有急着解救,而是顺手从墙壁上取了一把剔骨刀,刀刃上泛着冷冽的寒光,想是应该很锋利。

听着窗外开始传来的淅淅沥沥声响,王平防佛嗅到了空气中的湿润。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了。

“男人男人男人…”

屋外渐渐清晰起来的粗嗓音。

王平握住刀,看向窗户上映照而过的巨大黑影。

有人来了。

王平念头一转,又收刀靠在了支柱上。

吱呀…

老旧的门扉响起岁月的呻吟声。

眼缝间随之出现的是一道小山般极其臃肿的身形,个头不高,但浑身上下囫囵一块,怕是三人合抱都抱不住,堪称人形肉弹。

“不让我玩不让我玩…我偏要玩…”

大嗓门的声音神叨叨的,手上开始撕扯着衣裳,露出大片肥腻的白肉,盯着王平旁边的叶安直咽口水。

王平闭上了眼,老眼里火辣辣地疼。

心中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真的被制伏,不然叶安醒过来的话…生亦何欢。

浓烈的体味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王平攥紧了藏在身后的剔骨刀,心里默数着。

“咦?”

蓦然,大嗓门感觉到了脚下踩住的断麻绳。

就是现在,王平猛然睁开眼,和还在懵然中的大嗓门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在大嗓门还未张开嘴之前,王平将剔骨刀往大嗓门喉咙的位置递了过去。

噗哧!

血液狂飙!

滚烫滚烫!

染湿了王平的面膛。

大嗓门想要喊出声,但倒灌进咽喉的空气淹没了一切,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呜呜声,她死死捂住喉咙,但怎么也止不住指缝间源源不断渗出的殷红血水。

轰的一声中,大嗓门如庞然大物跌倒在地。

扭曲着,死亡着。

直至彻底安静下来。

前世今生都是头一次遭遇这种情形,王平虽然出手狠厉,但真见到这血腥的一幕还是有些反胃。

但没有丝毫的怜悯,冷静地在尸体上拭去剔骨刀上的血迹。

而后,王平踏出小屋,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偌大的四合院子,中间隔着十余丈的天井,自己所处的应该是西厢的一间。

烟雨朦胧中,廊道的屋檐上挂着三三两两的灯笼,王平看到对面屋顶的烟囱升起了轻烟。

掬了一捧顺着屋檐流落的雨水洗了把脸,王平顿觉神清气爽,提着刀赶向了对面。

屋门敞开着,王平从门后微微探出脑袋。

腰肥体胖的妇人哼着不知名的调儿,正背着身子收拾着案板,边上还摆放着切好的卤牛肉,炸过的花生米,砂锅里还温着一壶酒。

挺惬意啊!

王平操起刀朝着妇人走近。

“你这孩子又来偷吃,先把酒肉给你爹和你叔…”

妇人像是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头也不回地嗔怪道。

王平面无表情,一手捂嘴,一手提刀割喉。

又是一声噗哧。

血液洒满了案板。

将死前慌乱挣扎着的妇人轻轻放倒,王平才和妇人照了个面。

妇人伸手指着王平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王平瞥了一眼便没再管,伸手捻起两片卤牛肉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嫌太干又提着温酒灌了起来。

稍稍填了填肚子,王平操刀,继续。

摸到正北厅,王平隐约听见了壮汉和瘦高个的声音。

“老二还在地窖呢?”

“可不是,下去有一会儿了,刚才跟他打招呼也不理我。”

“老二那性子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

“糟了!刚下地窖我还看到二哥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瓶'寡妇叫',他不会犯傻吧!”

“放心!那药是三少给的,说是先给那娘们灌进肚,等他来了药效正好起来。”

“老二是个色中饿鬼,但三少盯上的,你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这点他还是有数的。”

“那就好那就好,大哥,三少这次动了水堂的千金,事情闹大了会不会把我们抛出来息事宁人?”

“哼!哪家的皇帝位子大伙轮流坐的?我看咱们火堂这次是铁了心要收了水堂,也不怕撕破脸,这娘们就是个引子,三少想生米做成熟饭逼洪老头认了他这个孙女婿。”

“这件事要是成了,我们三兄弟在火堂的排位也该靠前挪挪位置了。”

壮汉和瘦高个酒杯相碰的声响传了出来。

“大郎,你弟呢?”

“刚才还在天井玩水呢,估计又去厨房偷吃了。”

年轻些的声音回道。

“都十七八了还这副脾性,平时我不在家你当哥的要管着点。去请你二虎叔上来坐,我有话要与他说。”

...

王平听入耳,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之中。

对方实力不详,比起单挑对面一群,他更喜欢抓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