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市

曹宅，王平屋内。

“铜钱五十二枚，碎银七两，银元宝一个计五两共四个…”

王平点了点头，曹宅夏季一日一采冬季三日一买，现已入冬，至少也得二十两才够上下两百余口人的口粮。

“也不嫌坠得慌…”

王平也没想到胡管家出门买个菜也要如此豪横地身上挂着这么些银两铜钱出门。

现在的他倒是并不在乎这些散碎银钱，只是将自己的蓄意报复伪装成一桩偶然的劫财事件。

收好银两之后，王平又换了身衣裳才踩着步子赶往厨房。

和平时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怪了，这都早食的时候了，秦忠怎么还没回来…”

萧勇嘀咕着，待会儿就要上桌了，他和叶安两个人可忙不过来。

“先伺候老太爷老爷们用膳。”

王平端着碗稀粥坐在灶台后面吸溜起来。

一碗粥下肚，咬着粗粮饼子的时候，就听到厨房外萧勇大叫“不好了出事了”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刚给二奶奶送完早食的叶安赶忙上去问道。

王平也将最后一点粗粮饼子塞进嘴里走了出去。

“胡管家和秦忠…出去采办遇见打劫的了…”

萧勇喘着气，“这会儿刚被人送回宅子，老太爷老爷他们正问着呢！”

“啊？”

叶安惊得张大了嘴巴。

“别多嘴，做事去！”

王平喝止住正想交头接耳的两人。

……

“胡管家那叫一个惨，脸上披红挂彩的，骨头都断了不知道多少根，听说下半辈子都只能躺床上过了…”

“我听说这次丢了不少银子，老太爷生着大气呢，这两天可别触着霉头了。”

“切！你懂什么，老太爷是在乎那点银子么，在乎的是曹宅的脸面！”

“报官了么？”

“报官有屁用，大清早的人本来就少，那劫匪选的动手位置也偏，鲁护院他们带人摸点找线索去了，估计悬！”

“听说那劫匪人高马大的，一只手就把马车掀飞了，得是武师吧…”

“你说胡管家都这样了，咱们宅子是不是得有个新管家了？”

虽然老太爷发话不让乱嚼舌根，但胡管家和秦忠遇劫的事还是很快在曹宅传开了。

王平恍若无闻，依旧按部就班做事，顶多私底下议论的时侯竖起耳朵旁听着。

很快，三日时间过去了，这件事的热度才稍稍冷了下来。

但沧水县却热闹得如同一锅粥。

本地的大势力水火帮爆发内部火并，打得不可开交，就连县衙出面派人调停都没用。

水火帮分水火两系，水堂经营漕运码头，火堂把持柴米桑田，可以说沧水县一半的民生都有水火帮的影子。

通常来说，帮主之位由水火两堂四年轮换一次，明年正是权利交替的一年，不出意外开了春就应该轮到水堂上位。

但听说水堂出身的洪堂主这次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拉开了架势要搞新水火帮。

不过这些王平都不甚在意。

吃过早饭，王平再次去往孙宅，做宴席前最后的彩排。

孙家和曹宅一样，都是沧水县的大户，祖上以前还做过官，底蕴比曹宅还要深厚。

“王师傅，您的手艺沧水县谁不晓得，我家老爷去年在曹宅尝过您的手艺后回来还念叨了好几天呢，吃什么都没味道！”

“这次我家小太孙满月宴说是请您来帮厨，实则是屈尊掌勺。”

孙家的老管家是见过世面的，说话办事滴水不漏。

“杨管家过誉了，我受老太爷差遣，咱们有事就吩咐。”

王平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抬举而得意忘形。

“哪里哪里，这几天我们按照您给的单子先备货，后续少不得还有麻烦您的地方。”

……

一直谈了快两个时辰，王平才和杨管家把细节敲定，而后杨管家又亲自把王平送出府。

一处角落，王平从袖口倒出一件红纸裹着的圆柱物，轻轻撕开红纸，里面竟然是一块块垒起来的银圆，寸许圆，刀片厚，足有二十枚。

“不愧是祖上做过官的，办事就是讲究，出手也是阔绰。”

这是临走时杨管家不露痕迹塞给王平的，十块银圆便是一两银，二两小费已然不少。

这要是搁在以前王平还不得笑掉老牙，但如今却很是平静。

“时间还早，该忙自己的事情了。”

王平今日出门表面上是去孙家商讨宴席细支，实际上是想走一趟暗市。

暗市，顾名思义，暗地里的集市，买卖之物买卖之人总有一样来路不正。

见识过百年人参的功效之后，王平便想自己买些宝药，以他的贱籍身份，自然去不了那些正牌门店，万一入了有心人的眼，到时候捅到曹宅就不好解释了。

短期内，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练武的事。

这样一来暗市便是很好的选择。

“真够俗套的…”

王平摇了摇头，他前世看过的话本小说里也不乏主角闯黑市撞机缘之流的情节，想不到今日轮到自己了。

但是真没办法，世间有光就有暗，总要给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与事留些空间，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堂堂正正购物大大方方消费。

沧水县东西各有一处暗市，虽然稍远些的东市更繁荣些，但王平想在日落前赶回曹宅，便决定去往近些的西市。

暗市的由来，王平还是从老护院那里听来的，老护院自己就进去过两三回。

西郊的一处角落，高木之间树屋楼寨林立。

而在林子的入口，一座寨口横在大地之上，寨门左右各有两位糙汉提刀巡守。

“站住！”

头戴两洞黑布罩的王平被拦了下来，他伸手朝怀里掏了掏，摸出五个铜板当做入场费递了上去。

“你懂不懂规矩？”

右边的花臂糙汉瓮声道，“五个铜板都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没有十个铜板别想进！”

“嗤…”

排在王平后面的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当中的身影嗤笑一声。

“哦，实在抱歉，我这就补上。”

王平挤着嗓子说道，又摸出五个铜板一起递了过去。

这次花臂糙汉接了过去，目光怪异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平才侧过身子放王平进了寨子。

“老护院进暗市至少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王平对闹出这样的乌龙也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一进暗市，树屋楼寨如棋盘上的落子般错落遍布，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暗巷隐藏在高木之下。

即便是白日，树屋楼寨外面都挂着各式各样颜色不一的灯笼。

“药材是土黄色的灯笼…”

身侧已经擦肩而过四五波路人，皆是藏头遮面，独行者居多。

在一处向导牌下停驻了会儿，王平才找准方向钻进了一条暗巷。

“是这儿了！”

一间藤屋外，门前的旗面上简简单单绣着一个“药”字。

王平站定了会儿才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藤屋内有乾坤，如同一座药铺，三面矗立着高高的药柜，朝门的长案前，一个脸色过分白皙的中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给案上煎熬着的药炉摇着蒲扇扇着风。

中年男子只是抬眸瞥了一眼进屋的王平便又继续摇起蒲扇恍若无人。

“店主，可有人参之类的宝药出售？”

王平远远站定，朝着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压着嗓音开口道。

等了片刻，中年男子才将手中蒲扇一扔，自顾自翻弄起药柜，不一会儿长案之上摆上来七八只木盒。

人参存放不宜太潮湿，所以都会另用木盒保存。

王平这才上前，一一开启木盒查验人参品质，多是几十年的山参，只有最后两只稍大些的木盒里面存着百年份朝上的。

“这两支什么价？”

王平指着两株百年参试探着询价。

“人参如人生，七十古来稀，百年的更少见，你要的话五十两。”

听到王平询价百年参，中年男子的目光稍抬了抬便又自顾自煎起药来。

“老太爷整一个活脱脱的吞金兽啊。”

王平听着百年人参的价格不禁眼皮微跳。

但不得不说，人参十年份与百年份的药效相差实在悬殊。

一分钱一分货，王平最后花了五粒金豆子拿了两根，资产瞬间缩水一半。

贴在怀里小心收好，王平走出了藤屋。

四下看了看，王平循着来路准备返回曹宅。

暗巷昏沉，只有穿叶过林的点点光斑投下，显得些许阴森。

倏！

蓦然，行走其中的王平脑后一道风声急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