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猎

姜守野早早起了床，五十多岁的他没有太多觉要睡，天日濛濛，裹挟着一丝清明，他同柳氏在整理存货。

“快要入冬了，家里存货也不多了。”柳氏颇为担忧。

姜守野掂了掂手里的豪猪，将其眼睛挖去，扔到一边，叹道：“村子里都缺存粮。”

“幸好那山精被人宰了去，若是还活着，指不定闹得多少人人心惶惶呢...”柳氏擦了擦汗道。

姜守野想着神瑛夜里射杀那紫衣年轻人的事，又想起他在山林烹煮狌兽，心中计较：

“玄修如同浦澄阳所言，并非全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那山精却也不过如此。”

这般想完，他理了理思绪：“也许该找浦澄阳商量商量秋猎的事情。”

正恰时，姜神瑛风尘仆仆地从武馆回来，昨夜她未回家，住在馆内，一大早便匆匆赶回来。

“爹，娘。”

姜守野询问道：“怎么这么着急？”

姜神瑛喜道：“爹，邱馆主收我为亲传弟子了。”

此言一出，姜守野和柳氏对视一眼，两人露出笑容。

柳氏挽着她，温溺道：“我家神瑛就是厉害！”

姜守野没有像往常一样夸赞完后勉励或是敲打几句不要得意的话，他看着这个十四五岁的闺女，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骄傲自满。

两箭射杀敌首，平定隐患。

她已经超越了自己太多，姜守野知道孩子已经长大了。

“你且在家坐坐，我去武馆一趟。”

姜神瑛正好奇为何父亲没有敲打自己，柳氏就拉着她说些什么存粮之类的，她也就不再多问什么。

姜守野披上褂子，慢慢地走在路上，一路上碰上些种庄稼的佃户，都直起腰来和他打招呼。

“东家好。”

他们态度放得很低，这半个月和陈家的冲突使得乡里的猎户们不敢上山，眼瞅着存粮日益减少，恨不得让脚下的庄稼直接丰收。

姜守野瞧了一个中年男人，问道：“老杨，家里还有粮吗？”

那叫老杨的男人脸色窘迫，泥巴粘在没有血色的脸上，以为是主家催收租金，迟迟不知怎么开口，尴尬地用力握紧手里的农具，好半晌道了句：“有、有的。”

姜守野见状，沉默了会道：“你放心，这个月事多，不收你租金。赶明儿，我会组织大伙秋猎，过个好年。”

这话一出来，劳作的农民们霎时间愣住，老杨更是呆住片刻：“不...不收俺租金，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爷。”

姜守野摆摆手：“别叫什么老爷，我五十多了就一老头子。”

旁边些农户们彼此相望，脸色纠结，犹犹豫豫地，终于是有人道：“可...可敢上山吗？”

立刻就有别人反驳：“你瞎说什么呢，主家都说得清楚了，秋猎不会落下。”

“是我多嘴了，我多嘴了。”

田埂上响起一阵闹腾声，金黄色的晨阳光辉给这座小小的村落披上一层岁月的厚重感，在欢声笑语中，姜守野沉重地继续走向县城。

约莫一个时辰后到达目的地，他提着镇子上买的一些糕点，来到澄阳武馆。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来了。

浦澄阳和邱夜蓉的态度似乎比上次好上了许多，让姜守野微微失神，在冒着热气的醇香浓茶中，他回过神来道：“浦馆主，又来叨扰你了。”

浦澄阳却是毫不在意：“你家姑娘刚刚被我夫人收为亲传弟子，何来叨扰一说。”

姜守野点点头，打算趁意正浓时直接抛出来意，却见邱夜蓉微微一笑，率先开口：

“姜家主可是为了秋猎一事而来？”

姜守野诧异道：“正是，只是夫人怎知...”

“神瑛昨夜都告诉我了，说是姜家村受山精困顿多日，许多农户受制于此，请求我帮上一忙。”

姜守野满脸感慨，喃喃道：“这孩子...”

浦澄阳笑道：“姜家主可是生了个好闺女。”

“神瑛年纪虽轻，但为人处事挑不出任何毛病，武道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实属难得。”

姜守野听完此话，知晓神瑛已经将突破锻血境事情告诉了馆主夫妇，于是也不掩藏：“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就是恳请浦馆主出面，望武馆能与我姜家联合秋猎，分成六四开，武馆六，姜家四。”

邱夜蓉瞧了一眼浦澄阳，后者微微颔首道：“我曾听闻此前诸家诸户分散各处，没有章法，打猎捕鱼更是毫无规矩可言，时不时地常有争抢猎物的事情发生。后来经姜家主整顿一番后，诸村井然有序，一年收成全在秋猎之时，姜家主宅心仁厚，浦某自然愿意相助。”

“至于分成，就五五分吧。”

姜守野立刻起身拜礼，郑重抱拳道：“浦馆主才是宅心仁厚啊。”

几人开始饮酒畅谈，约定十日后秋猎行动正式开始。

......

浦澄阳照例地送走姜守野后，静坐下冥想一番。

许久，他睁开眼眸缓慢出声道：“姜家村歉收，而我武馆却不缺银子，答应姜守野既不用我们付出多大代价，又能让他姜家欠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这样，也没有拂了神瑛那孩子的愿。”

邱夜蓉叹道：“有时候未必需要精于计较。”

浦澄阳摇摇头：“寻常时刻，自然不需，但薛知县失踪于荒泉山，不能不小心谨慎。

秋猎之时，我会潜进里山探查一番。”

......

十日后，正是秋猎的日子。

姜家村出了一百五十三户人家，齐齐备好工具，连同武馆夫妇和几十名弟子，组成两三百的扫猎队伍。

秋风萧瑟，但所有人的心却是暖烘烘的，人多起来后大家彼此有个照应，倒是不怕什么。

偶尔有几头不长眼的猛兽跃出，都被姜神瑛一箭射杀，这叫浦澄阳略感震惊。

这还是昔日那个射不中靶心的丫头吗，邱夜蓉朝他眨了眨眼，他无奈一笑。

路途停顿歇息了片刻，众人捆束打包。

姜神瑛来到那些阿伯阿叔面前，嘱咐道：“记得家主叮嘱过的话，莫要私藏，也莫要少了人家武馆的量，让人心寒，确保每一袋都是匀称的。”

“少东家，你放心吧。”

姜神瑛点点头，和阿伯阿叔们告别。

队伍渐渐走远后，人群也变得稀疏，浦澄阳趁机和邱夜蓉对了个眼神，然后一个纵身钻进了旁边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血腥味和野物们的嘶叫混为一团，交织在荒泉山上空，这股感觉让众人振奋不已。

......

夜傍时分，浦澄阳随手抓了只血淋淋的熊妖，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姜家主，这熊妖就给你们了。”

他指着两个弟子将这熊妖交给那些村民。

随后，在姜守野的挽留下，浦澄阳再三推辞，告别而去。

回武馆的路上，浦澄阳神色凝重地回想着白日的遭遇。

“恐怕，二重山里藏着什么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