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克斯坐在小屋里简陋的木椅上，看着莫里斯在工作台前忙碌，心中突然有些疑惑。
他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份轻微的不协调感。
房间昏暗而狭窄，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完全隔绝，只剩墙角的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把整个空间映照得温暖而宁静。墙壁上挂着几张泛黄的地图，上面布满了手写的标记和注解，似乎诉说着某些被遗忘的故事。
屋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油烟与旧木头的味道，地板上散乱着机械零件和各种工具，每走一步都能踩出嘎吱的声响。
突然，艾利克斯看到门外有人走过。
这让他突然抓住了那份不协调感的来源。
人数不对！
这个小镇的居民总共也就几万人，而刚才自己从广场经过时，目测起码有上千人聚集在那里。
按照艾利克斯这二十年来的所见所闻，刻痕者在普通人的世界中应当是极为少见的存在，而艾琳也曾提到，拥有刻痕天赋的人极其罕见。
“莫里斯，”艾利克斯开口问道：“刻痕者真的很稀少吗？”
“当然了，一万人里能出两三个就不错了。”莫里斯头也不回地答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你来这边？你又没给我钱。”
艾利克斯皱起眉头，心中的疑惑愈发加深。他盯着门外的方向，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从小屋外走过的人影。
莫里斯似乎察觉到了艾利克斯的沉默，放下手中的锉刀，转头看向他，眼中带着些许调侃，也有些许认真。
“感觉到不对劲了？”
“太多了，”艾利克斯说道：“人数太多了。”
莫里斯点头，巨大的金属爪指向外面的人：“还记得你刚进广场的时候那个人问你什么吗？”
“种子和杂草？”
“对，那你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艾利克斯摇头，不过他的心底倒是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
“种子，指的就是你这样的本身具有驾驭刻痕的天赋者，刻痕的副作用对于你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你还可以通过仪式等等手段将你的力量从本源上提高。”
莫里斯瞟了他一眼，继续道：“至于杂草……那就复杂得多了，虽然之前我们也以为你只是个杂草来着。”
他顿了顿，“你要知道，杂草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有的人一心想着成为超凡者，植入了刻痕，结果被反噬——疯了、废了、死了。还有的，根本是没得选，为了某些事拼命植入刻痕，明知道这玩意儿要命，也照样咬着牙走到最后。”
“哦？”艾利克斯微微抬头，眨巴了一下眼睛，“没得选？”
“是啊。”莫里斯扭了扭脖子，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有些人为了救命，有些人为了还债，有些人为了守护什么东西。每个人的故事都不一样，但结局差不多——都是一条死路。”
艾利克斯皱了皱眉。可片刻后，他好奇的问道：“那这样的人，究竟能走多远？”
“刚不是都告诉你了这是一条死路吗？”莫里斯冷笑着摇了摇头，“可惜的是，有些人就算知道这条路的结局，都还硬撑着往下走——像是赌徒，看着手里的烂牌，也非要压上最后一枚筹码。”
“不过这样的人倒还算好的，”莫里斯话锋一转，语气突然低沉，“最恶心的算是那些投机者。他们利用自己的刻痕强迫别人，剥削杂草中的弱者，抱团取暖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还要相互倾轧。”
“呵，”艾利克斯听到这反而笑了出来：“这和我之前在工厂里不是一回事吗？”
“——强者剥削弱者，弱者剥削更弱者。残疾的人在更为残疾的人身上寻找存在感，人性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有好的也有坏的，有为了一个目标献上生命在所不惜，也有当洪水来临之际，拆掉堤坝上能够到的每一块砖头。”
“呵呵，”听到这，莫里斯也笑了出来，“说的很准确了，只不过杂草的生活方式更为极端，毕竟他们是真的在拿生命和死神对弈。”
两人都笑了起来，但这笑声里没有丝毫轻松。
.
又过了一会，莫里斯来到房屋深处，用巨大的金属钢爪将地上的一块地毯划开。
也不知道这里多久没人来了，漫天的灰尘飞扬，随后露出的是一个铁质挡板。
莫里斯将挡板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节狭长的楼梯，蜿蜒着向下。
随后他对艾利克斯招了招手，“来来，该教你到底怎么使用刻痕的力量了。”
地下室里，空气有些发闷，墙角的铁架子上摆着些零散的工具，靠墙的地方，一盏昏黄的煤油灯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勉强驱散了眼前的阴影。
“这地方有段年头了？”莫里斯随口说道，边走边用手指轻敲墙壁，发出空洞的回响，“老得像地上那些醉鬼的肺，但让你学习一些东西倒还是够用。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实用第一，对吧？”
艾利克斯没接话，低头看了眼脚下的地面。石质的地板上的裂痕像某种张牙舞爪的纹路，不知道是年久失修还是故意弄出来的。他握了握拳，眼神在这幽暗的地方来回扫动，显得有些戒备。
“放松点，”莫里斯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容，“我又不会让你在这儿死掉——至少暂时不会。”
艾利克斯皱了皱眉，抬眼看他：“你这话听起来可不让人安心。”
莫里斯停下脚步，转过身靠在墙上，一只机械手指敲着旁边的铁质横栏，发出“咚咚”的响声：“你得明白，学会用刻痕的力量，不只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你尽可能地活下来。”
随后他莫名地叹息一声“而且愤怒刻痕，尤其是这种东西——它只给你两种选择：杀人，或者被杀。”
莫里斯把桌椅推到一边，随手拎起一块锈迹斑斑的铁棍，朝艾利克斯丢了过去。
“拿着，咱们来练练。”他说，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别担心，我会用金属爪背面的——但要是这样还被打死了，那可不能怪我。”
随后巨量的蒸汽从莫里斯背后的钢铁头盔后排出，艾利克斯眼里能看到无数繁杂的流光线条在莫里斯的身体上流转，随后——
“彭！”
一阵剧痛从他的腹部传来，莫里斯狞笑看着跪倒在地的艾利克斯：“小子，愣神干什么？这可是在战斗！”
随后又是一阵风声袭来，很难想象莫里斯那样的身材居然有如此的高速，艾利克斯只得堪堪将金属棍向下一档，随后一股巨力传来，虎口传来刺痛，鲜血迸溅。
这时艾利克斯才反应过来开启自己的刻痕，随着刻痕的运行，浑身的疼痛顿时消退。
他缓缓地站起身，没有回应，只是喘着粗气，目光依旧紧盯着莫里斯，仔细地看着莫里斯地动作。
莫里斯向前迈了一步，巨大的身影投下阴影笼罩住艾利克斯，“继续吧，别浪费时间。既然有点力气，就让我看看你还能撑多久。”
他突然抡起金属爪，直直砸向艾利克斯的侧肩。艾利克斯反应迟了一瞬，但还是勉强抬起铁棍挡住。“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踉跄倒地，虎口的刺痛再次袭来，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莫里斯咂了咂嘴：“你的还击呢？这不行啊，太狼狈了吧，就你这样怎么去政府找人啊？这不是送菜吗？”
艾利克斯没有作声，突然一个斜刺，沉重地金属棍在他手中轻若无物，飞快地戳向莫里斯地头部。
面对这凌厉地一击，莫里斯只是一个侧身便躲过，随后一脚将艾利克斯踹翻在地上，
“太一般了，太一般了，女人的力度都比你强的多，”
艾利克斯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他握紧铁棍，指尖被血浸透，却不肯松开半分。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莫里斯，但没有轻举妄动，像是在寻找莫里斯的下一步动作。
“还站得起来？”莫里斯显得十分不耐烦，“你的愤怒呢？就你这个悟性，怕不是还没找到卡斯帕就死在半路上了吧？”
话音未落，他再次冲了上来。他的速度快得像一道幻影，金属爪狠狠砸下，目标直指艾利克斯的胸口。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莫里斯这样骂艾利克斯也不由得愤怒起来，怒火就像粘稠的岩浆从艾利克斯的心头翻涌，烧的他口感舌燥，面对着莫里斯这狂暴的一击，艾利克斯下意识举起铁棍格挡，双臂因剧烈的冲击力被震得发麻，但这一次，他没有退。
“是的，就是这样，”莫里斯大笑，“纵情于怒火之中吧，这就是你刻痕的使命！”
“还没完！”
莫里斯翻身下劈，气流翻涌间空气被这力大势沉的一击直接劈开。
“不能抗！真的会死！”艾利克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莫里斯居然好像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随后一个侧身直接在地面上摔倒，连滚带爬的爬出了攻击区域。
而看到这一幕的莫里斯却欣慰的笑了：“是这样的没错，即使在盛怒情况下，你也要分清攻击的区别，虽然你有远超其他人的抗伤能力，但这并不是让你挥霍的资本，相反，你要精打细算你的力量，将他们用到正确的道路上。”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人又冲了上来。金属爪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击艾利克斯的侧脸，这一次，艾利克斯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铁棍格挡。“嘭！”巨大的冲击力再次袭来，但艾利克斯稳住了身形，脚步向后滑了半步，在地面上踏出一道浅浅的坑。
“别想着只是挡住。”莫里斯冷声说道，金属爪再次横扫而来，“愤怒的力量不是让你像块木头站在那里等死的！”
艾利克斯低吼一声，体内的怒火像被火星点燃，灼热感迅速蔓延到四肢。他猛地低身，避开这一击，手中的铁棍顺势向莫里斯的腰侧捅去。
莫里斯轻松地抬起手臂挡住，金属爪与铁棍碰撞的火花溅射到地上。随后反手将铁棍拨开：“力气倒是大了点，但动作还是太慢！”
说着，趁着艾利克斯重心不稳，一脚踢向艾利克斯的膝盖。这一击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艾利克斯只来得及后退一步，但还是被擦中了小腿，整个身体向后倒去。
“慢，还是慢。”莫里斯站在原地，看着摔倒在地的艾利克斯，“身体有刻痕的加持，精神上有怒火撑着，为什么还会如此蹩脚？”
艾利克斯撑着铁棍站起，呼吸急促。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莫里斯，脑中不断回放着刚才的交手画面。他的确有刻痕的力量，但愤怒带来的灼热感也让他的动作变得生硬，仿佛身体里多了一根拉扯的线。
“你在想什么？”莫里斯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没有之前的冷嘲热讽，而是带着一丝逼迫，“把那些废物想法丢掉，专注于你的目标。”
艾利克斯抬起头，目光一凝。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但这一次，他没有任由它蔓延，而是将那股灼热感压缩在胸口，控制着它不让过度扩散。
随后脚一踏地，躬身猛地向前冲去。
莫里斯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反应，金属爪横扫而来，但这一次，艾利克斯没有选择硬挡。他的身体微微一侧，避开了攻击，同时将铁棍抬高，直指莫里斯的肩膀。
“咚！”铁棍击中了目标，莫里斯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他很快反击，一记肘击向艾利克斯砸下。
然而，艾利克斯的铁棍猛然一横，将其挡住。
“这次可以，小子！”莫里斯高声喊道：“今天你能让我退一步，就算你过关！”
艾利克斯抬起头，喘着粗气，手中的铁棍被汗水和鲜血浸透，握起来竟有些滑腻。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莫里斯，心中翻涌着的怒火在刻痕的加持下越发炽烈。
莫里斯站在原地，双手一摆，金属爪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作为一个三阶的怒火祭祀，他说这句话只是在开玩笑，莫里斯并不认为艾利克斯能做到这个目标。
但也只有设立一个目标，这才会让艾利克斯有努力的方向。
不过，如果能达到，倒也算意外之喜了。
艾利克斯握紧铁棍，脚步向前踏出一步。他在观察，目光锁定莫里斯的每一次动作。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远不可能与莫里斯匹敌，技巧也远逊于他，那么就只能依靠别的什么破局点了。
莫里斯率先发动了进攻。他猛地冲向艾利克斯，金属爪横扫而来，带起一阵呼啸的风声。艾利克斯猛然举起铁棍挡住，“嘭”的一声巨响，两人之间火花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艾利克斯的手臂麻木，但并没有打断他专注的目光。
“别光挡着！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退？”莫里斯低吼一声，动作再次加快，金属爪连续出击，直逼艾利克斯的防线。
艾利克斯咬紧牙关，利用身体的本能不断的进行格挡，但他的大脑并没有被怒火完全占据。他的视线在交手的间隙里，捕捉到了莫里斯身上的流光——那些属于刻痕力量的光轨。它们像是活物一般在莫里斯的身躯上游走，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这些刻痕的流动？”艾利克斯心如电转，一个想法浮上心头——如果能打断这些刻痕的流动是否可以抑制莫里斯的力量？
光轨的流动虽然流畅，每当莫里斯挥动金属爪的时候都会看到一部分的光带变得更加明亮，不过在这明亮中，某些地方偶尔会出现短暂的停滞，就像河流中的泥沙淤积，让水流变得不稳定。
艾利克斯的眼神变得专注，刻痕的炽热感在胸口压缩得更加紧凑——只有一次机会，必须把握这个机会。
莫里斯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但并没有停下。他的攻击更加迅猛，几乎不给艾利克斯喘息的时间。然而，艾利克斯却逐渐找到了一种节奏。他不再试图与莫里斯正面硬碰，而是利用躲闪和侧步拉开距离。
就是现在。
艾利克斯完全放弃了防守，孤注一掷的将力量全部灌输进铁棍，奋力前戳。
“咚！”
铁棍命中莫里斯的胸口，那一刻，光轨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断档。莫里斯退了一小步，随即大笑起来。
“好小子，干得好！”
莫里斯刚想拍拍艾利克斯的肩膀，但没想到他那巨大的金属爪碰到艾利克斯的那个瞬间，犹如金刚推玉柱般，艾利克斯瘫倒在地。
三阶强者的进攻可不是谁都能那么轻易的撑下来的。
莫里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艾利克斯的身体，发现他只是过于劳累昏过去了，摇了摇头，轻笑一下：“是个有潜力的小伙子。”
将自己的衣服盖在艾利克斯身上，随后悄悄地离开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