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湖很大，一入夜却显得极小，人挤人，船挨船。
伴随着陆陆续续赴京的少男少女越来越多，整个东南城区都迎来了事业发展的高峰。
张启文时隔多日，再临此地，多少有些忐忑，换言之就是做贼心虚。
自从那一晚过后，他连每天的出窍修行都谨慎了许多，总是飞到离景室山很远的半空，再吞吸月华，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逮到。
亮出请柬，门口接待的小厮很热情地将他请了进去，一上二楼迎面碰到了一个熟面孔。
汪洁见到他很是惊讶，把他拉到一边，压着嗓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张启文反问道。
汪洁塞了一份卷宗给他，张启文打开，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这份卷宗比起送到他手里的这份“大胆”许多，从措辞和行文可以看出，全是笔者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落在张启文眼中，上面的诸多猜测已经接近了八九成的真相，缺的只是证据。
张启文掏出自己收到的那份递了过去，双方互换情报，最后一个对视，俩人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发请柬的人，目标不是张启文，而是汪洁，于是他的心放下了大半。
“那上面写的是真的嘛？”汪洁低声问道。
张启文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仿佛多年的老刑警在安慰新人，声音沉稳：“他没有证据。”
而且死有余辜，他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汪洁闻言心中大定，她听出了话外之意，道：“我打听清楚了，这次的举办人是那个西域来的皇子。”
这一下，终于给张启文整不会了，他本以为这是某位天家皇子拉拢人心的手段。
一个外国的使者，就算是大宁皇族的混血儿，手还能伸这么长？就算能伸得这么长，谁给他出的主意？用他的把柄钓出汪洁？
很快张启文就知道了是谁给出的主意了。
人群中的虞佳林小姐对着角落里的俩人微笑示意。
一层天花板相隔，花船最上层的某房间内。
莫扎特站在铜镜前张开双手，任由两个丫鬟整理着他身上的衣服和发髻。
铜镜中的人一身道袍，梳着道髻，就连那头卷曲的长发也被打理的极柔顺，俨然一副有道全真的模样。
“小姨，我为什么要穿着这身去见底下的那些人？”
可惜他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那一嘴蹩脚的大宁话，听得李素璇很是头疼。
“穆扎大侄子，一会儿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就算真的忍不住，就说是或者不是，这样的短语。
这个叫入乡随俗，你穿成这样，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一心向道，那么在道的领域里比他们更强就合情合理。”
“为什么要合情合理？我就是比他们强呀！”莫扎特很不理解，他自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天才，无论怎样复杂的光明神术，他都是一学就会。
这次的道门符文他虽然花的时间有些长，但凭借超强的精神力，已经能在一刻钟内勾勒出完整的符文，他不相信还有人能比他更快。
“保持这个心态，小姨看好你。”李素璇对他的理直气壮很是满意，她的这个大侄子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但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的假想敌毕竟是老君亲自展现的神迹，所以做再多的准备都是有必要的。
“今晚来的是符道方面的天才，除了今年的状元，还有两浙的张家兄弟，都试排名前百的符科满分的考生基本都来了。
你一会儿要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画出四阶符文，这样下个月的道试，才不会被人看出来。”
“就是昨天练的？小姨你放心，那个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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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宴会开始，众人先是见到了一袭红衣的李素璇，然后才看见她身后金发碧眼的道童。
一时间与会的学子拿不准这两位到底是个什么算盘，起身对着公主见礼。
许国公主在朱雀街上的名号极响亮，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对着身边的同窗介绍这位大宁最得宠的公主。
这半个月下来大伙见的龙子凤孙抵得上过去十几年的总和，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更多的人将目光放在那位道童身上。
铜镜里的色彩毕竟单一，见了真人一眼就能看出异常，那头金发实在扎眼，莫扎特自小见惯了这样的注视，一眼不发，昂首阔步，完全无视了这一切。
众人听得传说居多，将这位天才的形象在内心无限放大，见他这样的表现，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位有些超然出尘之意。
“穆特使，你看我大宁青年一代才俊如何？”李素璇开口笑道。
莫扎特想起刚才小姨的叮嘱，吐出简单的两个字：“很好。”
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少年夸很好，自然算不上什么荣耀，更何况这句说不定是客气的成分居多。
但终究是传说中一只脚踏入窥道境的强者，再有一步就是超凡入道，众人脸上多多少少有些与有荣焉，再一想到这位说不定是半个月后的最大竞争对手，不由得一惊。
许国公主的身份很特殊，既是皇族中人，又在景室山八景宫门下受教，今年的道试又恰好是选八景宫的真传，这两位联袂出席，很难不让人联想。
难不成这个名额已经内定？
很快宴席摆上，但席间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微妙，不如往常那般宾主尽欢，以往那几位皇子多是善意拉拢，尽量展现自己礼贤下士的一面。
而这位公主的目光多是审视，甚至极富有侵略性，挨个盯着人看，似乎要在人脸上看出个洞来才肯罢休。
直到被盯着的这位，低下头吃饭，再换一个。
这种诡异的氛围下，大家恨不得时间早点过去，或者干脆有什么话你就早点说，这么被盯着实在太渗人了。
张启文暗自庆幸离得远，他知道自己不是主要目标，所以特意跟汪洁分开，寻了个靠墙角的位置。
二层粗算就坐了一百来人，等轮到自己，宴会早都结束了。
终于，这位许国公主觉得时机已到，对着身旁的莫扎特使了个眼色，开口道：“穆特使，你看今晚难得人多，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后者连忙答应道：“好！”
好什么啊！你们连内容都没说！敢不敢再直白一点？！
张启文内心吐槽，扫了一眼周边的学子，大家的表情大差不差，都想尽快结束。
于是在一众沉默声中，李素璇掏出一个玉盒，轻轻打开，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弥漫开来。
张启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感觉到眉间传来一丝颤抖，这东西似乎于元神大有裨益。
“黑玉云苓膏，八景宫大老爷亲手炼就，今晚就拿它当个彩头，我们以符会友。”
霎时间抽冷子吸气的声音充斥着花船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