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魂

“汪！汪！汪！”

房间内，大黄的叫声不绝于耳，对着老李头的方向不住狂吠。

那衣着褴褛破旧的老人，却如同石雕般立在门边，纹丝不动。

“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老李头他，应该是被他那好儿子关在牛圈里生生饿死的。听说从里面抬出来的时候，嘴里还塞着一把喂牛的杂草。”

这件事在前身记忆中相当深刻，当时在看到那如同枯柴一般的尸体时，前身足足好几个晚上被噩梦惊醒。

如今看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借着昏暗的光线，赵易悄然向老李头脚下看去。

果然！

在那双脚下，连半点影子也无！

真是鬼！

赵易暗暗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掐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

这个世界是有鬼物没错，可是怎么会在这青天白日找上门来？

这时，门外飘来的纸钱燃烧气味终于点醒了他——

今日，大概是七月十五，此世的中元节。

和前世一般，亦是传说中先祖跨过鬼门关，回乡重见亲人的日子。

可按记忆中所说，此世阴阳有序，人鬼之间本该井水不犯河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赵易努力控制着打着摆子的双腿，让自己的心思沉静下来。

但此时，那原本立在原地的干瘦小老儿，却缓缓抬起了头。

露出了那凹陷的苍白面颊，如同金鱼般凸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赵易。眼中的怨念，几乎要溢出来一般。

“儿啊，爹好饿……”

嘶哑如砂纸摩擦般的声音，似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寒毛炸立！

若不是这老头挡在门口，赵易几乎要夺路而逃。

大黄的叫声更加急促，挡在赵易身前，前爪半蹲，似乎随时都要扑向这鬼东西。

但介于虚实之间的老李头，却直接无视了大黄的威胁，缓缓向赵易伸出了那双如同枯木的手。

“儿啊，饿……”

老李头再次开口，轻易地躲过了大黄凶狠的扑击，一步步朝着赵易走去。

森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赵易几乎呼吸停滞，嗓子传来浓烈不适感，似有一团喂牛的杂草正堵在喉间。

他有理由相信，若真被这鬼东西的手触碰，以自己这重伤初愈的身体，恐怕便离死不远了。

但也正是这森寒，让他的脑子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

念头如电转，一抹决然陡然自他的眼瞳中升起。

“站住！”

一声厉喝陡然响起，却见赵易昂首而立，伸出一只手指着面前的老李头破口大骂：

“臭不要脸的老狗！青天白日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快给小爷我滚出去！”

惧到极致便是怒，当赵易的怒吼在房间里回荡，鬼物虚幻的身形竟缓缓停了下来。

这一刻，那原本有些瘦弱的少年身躯，竟颇有一股混不吝的气势。

见老李头有些发愣，赵易心中一喜，干脆抄起身边的破凳子，继续喝骂：

“再不走！小爷砸烂你的脑袋！滚出去！”

随即，便是一堆上辈子在祖安苦练多年、在吵架后疯狂复盘的污言秽语倾泻而出。

似惊于赵易的凶蛮，老李头竟当真未再向前。

小鬼怕恶人！

赵易心脏扑通通狂跳，想起前世家乡的老人说过，若是深夜遇了鬼物，千万不可气短，被鬼瞧出你怕了它。反而要比鬼更凶、更恶，那样阳气压过阴气，鬼物自然便怕了。

这也是那些杀才、狠人明明杀生无数，却从无鬼物能够近身的缘由。

此时此刻，赵易心中升腾起希望——就这样，把这鬼东西赶出去。

“滚出去，今日不与你这老东西计较！”

胆气渐生，前世近三十年的阅历让赵易明白此时是多么的关键，因此即便面前阴寒之气扑面，那张枯瘦的鬼脸更是可怖，赵易仍旧举着凳子一步向前踏去。

人进，鬼退！

大黄跃至赵易脚边，胸腔发出沉闷的低吼，犬牙龇起，似要随着主人一起逼退这鬼东西。

鬼物又不自觉地退了三步。

赵易暗自点头，都言黄狗白脸镇家宅，看来还真有几分可信。

他再次向前，步伐沉稳，似无半点惧意。

老李头的身形眼见已经被逼到了门口，再往后一步，便要退出这个房间。

好！

赵易心中微松，便要一鼓作气将其赶走。

然而，就在这时，赵家的小院外，却忽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哐啷！

似是什么东西倾覆的声音。

这一刻，始终后退的老李头突然停下了身形。

忽而抬起头来，面容扭曲，口中发出了刺耳的哀嚎声：

“儿啊，爹饿！”

赵易心中警铃大作，舌尖的那缕血液便要喷出。

但以他的速度，哪里快的过鬼物。

只是一瞬，老李头便避过了大黄，一把抓住了赵易的手臂。

“冷！好冷！”

难以言喻的阴冷感自那枯瘦的手掌传来，瞬间袭遍全身，让赵易动弹不得。而后只见那老鬼化作一团灰色的鬼气，钻入他的口鼻之中。

“呃！”

赵易心中大骇，猛烈咳嗽，试图将那鬼气逼出。

可下一刻，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却瞬间充斥了口鼻，喉间的那团杂草，再次出现了。

这次更是如同活过来一般，不断向着上下蔓延。

“好痛！好难受！”

虽然无法看见，但那强烈的不适感和疼痛，却让赵易明白，自己的鼻腔、口腔，乃至食管、肠胃，都被一团团杂草占据。

乃至于，继续向上，向着他的大脑侵袭而去。

“汪！汪！汪！”

大黄焦急的吠声渐远，这傻狗似乎在啃他的脚踝，估计是想将他从魇症中唤醒。

可这是鬼物附身，跟魇着哪能一样。

感受着那逐渐向上延伸的寒意，赵易的意识逐渐模糊。

要死了么？

下一刻，那股寒意终于攀升到了终点，刺入了他的脑海。

就在黑暗即将吞噬意识的瞬间，一股暖意自胸口涌出。

胸腹之内似有什么，竟略显狼狈地想要向外逃窜。

随后，一道似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光，在赵易的意识深处亮起。

……

赵易闭眸静立良久，想象中的永暗却未降临。

睁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竟已身处一处空旷的空间之中。

这地方似没有边际，周遭一片暗色，唯一的光源悬在半空中，垂落下并不刺眼的柔光。

这是哪？

“饶命！！！”

赵易心中微震，是老李头的声音？

他凝眸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便见得一缕依稀可见老李头面庞的灰色鬼气，在柔光的照耀之下，如融雪般缓缓消散着。

他终于看清，柔光的来源，乃是一本巨大而古朴的簿子。

赵易眯起眼，看清了簿子之上的三个大字。

百——家——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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