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西山里

因为跟游徼杜君闲聊浪费了些许时间，接下来周宓没有再敢耽搁，直接就往陈北二人所在的西山里去了。

西山里属于舒县下辖的安定乡，在舒县的最南边，不过位置上却是紧邻着刚刚那位游徼所管辖的柏林乡，这也就难怪陈北会认识那位杜君了。

一开始的时候，周宓还以为杜刚或许也是那位杜君的本家人，不过一问才知道，原来在西山里也有一脉杜家，与那柏林乡的杜家却是没什么关系。

因为离得远，在前往西山里的路上，周宓一行人又看到了好几个亭舍。

这些亭舍不仅是地方上最基层的治安单位，还承担着接待过往官吏和为远行百姓提供住宿的职责，因此规模通常较大。

庐江作为大郡，舒县又是郡治所在地，其下属的亭舍自然显得格外气派。

临近西山里时，远远望去，陈文便注意到亭舍内矗立着一根高达丈余的柱子，柱顶横贯着两块大木板。

这便是华表，亦称桓表，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制度，用以指示行人道路方向，作为路标，同时也是各亭的标志。

一旁的陈北跟着介绍道，这地方就是西山亭，亭长唤作周常，却不是他们西山里的本地人。

周宓点了点头，东汉末年讲究三互法，官员不能在自己的家乡任职，虽说亭长还够不上避嫌的程度，不过当地官员不由本地人担任却也是常态。

至于说那些县府内的官员，怎么就能跟县内的豪族世家扯上关系，甚至是结成远方姻亲，这里面的缘由，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矣。

陈北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也是径直就朝那处亭舍走了过去。

这西山亭的位置倒是极好，刚站在亭舍门口，远远就能够看到附近那几个里的墙垣。

陈北他们所在的西山里，在亭舍南边一点的位置，看起来约摸有五六十户人，虽然人数不算太多，却是附近几个里中看起来最繁华的。

墙垣十分高大，外面还有一条长沟，绕墙整整一周，引水流入，远远地都能看到波光闪耀。

对着西山里的大门，还有一条大路，宽度看起来足可过几辆马车，料想也是花了里中不少的钱财。

似乎是看出周宓的惊讶，一旁的陈北跟着就又解释道，那条大路就是何家在本地的分支所建的，不过目的却不是为了什么方便里民出行，而是用来驮运他们自己在外面所收购的粮食。

收购粮食？

听到陈北的话，周宓不禁又是愣了一下。

要知道就算是周氏这样的大家族，平日里囤积的粮食大多也都是从自家土地上收租来的，如同何家这样的大手笔，甚至专门造了一条路来干这事儿，他却是闻所未闻。

早先听说何家霸占土地的时候，他本来还以为这家人就跟普通的乡绅豪族一般，干的是那种放田收租的日子，但是如今来看，这里面怕是还有隐情。

周宓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过就在这时，一旁的杜刚却是突然大声招呼，几人走过去一看，随即就发现在那西山亭的亭中壁上，竟是已经挂上了秦奋的画像。

杜刚忍不住就爆粗口道：“这厮亭长也忒可恶了一点，往日里防贼备寇，我们几人都没有少给他出力。如今大兄刚刚被县府通缉，他就忙不迭地把画像挂上，难道是为了向那何家表忠心吗？”

兴许是之前知道了周宓的态度，这杜刚也不避讳，当着后者的面就直呼那秦奋为“大兄”，看得陈北是尴尬不已，连忙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周宓也不以为意，想来这亭里的人大多都出去调查秦奋的下落了，他们搁这站了半天也没有人打招呼，所以自然也就不用担心那些话让人听去。

不过轻笑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替那亭长解释道：“杜刚兄弟可是误会了，这种县中通缉下来的要案，亭长若是不及时将画像挂上去，那么上面追究下来，最起码也都是罚俸两月，可由不得他们怠慢。”

听到周宓的解释，杜刚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些许两月俸禄罢了，为了大兄，罚也就罚了。”

周宓看着觉得好笑，心想这杜刚比那张猛倒更像是个性情中人，后者是粗中有细，这人却是一点细处也没有，只让人看到粗犷直爽了。

一旁的陈北也是跟着帮忙说话，说那亭长也就是个低贱小官，一月俸禄不足千钱，要真帮了秦奋，怕不是后面几个月都得喝西北风去。

陈阳也在这时少见地插嘴，说前日里就是这亭长前去帮忙照拂那秦奋的母亲，不然的话，怕是秦奋前脚刚跑，何家那边就已经找上门了。

听到这里，周宓也是不禁暗叹，看来这亭长也是个识大体懂人情的，假以时日，自己或许也能与其结交一番。

一行人又说说闹闹了几句，临走的时候，周宓才看到那亭舍中间似乎有个年轻人，不过那人不出来招呼，周宓也就没有过去询问，只当是个普通路人。

待到了西山里，陈北自去跟负责里门的里门长打招呼。

听说是县府里面周家的公子来了，那里门长立刻就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前几日刚刚听说了天火将军的威名，没想到今日就到我们里来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似里门长这样的小人物，平日里是没机会遇到世家子弟的，所以见到周宓，那里门长眉眼里都尽是谄媚，话里也都是讨好之意。

杜刚冷哼了一声，似乎是看不惯里门长的这般势利为人，径直走到一边去了。

周宓心里虽然也不怎么喜欢，不过他也理解这些底层人的为人处世之道，所以也没有恼怒，只是笑着闲谈了几句，随即就告诉后者，自己是受那何家的邀请，特意来调查秦奋的事情的。

没曾想在听到周宓的话之后，那位里门长却是一惊，随即就用诧异的神情说道：“还真是巧了，此间亭长刚刚也是来调查这件事情，前脚才刚刚走进里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