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蹲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用素帕轻轻擦拭李大宝额角的伤口。碘伏棉签藏在帕子褶皱里，沾着药水的棉头触到伤口时，孩子疼得哆嗦了一下，却咬着唇不敢出声。
“疼就说。“林宇放轻了动作，余光瞥见楼梯口投下一道阴影。周大勇正站在那儿，搓着手，脸上堆着讪笑。
“这位公子...“周大勇往前蹭了两步，又停住，“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他抱拳作了个揖，“看公子衣着不凡，又见您在窗边神思，以为...以为...“他支吾着，目光在林宇腰间扫过。
林宇扶着李大宝站起来，将染血的帕子收进袖中。周大勇见状，赶紧又往前凑了半步：“在下是龙门镖局的镖头，就在东街。公子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
“周镖头。“林宇打断他，“方才的事不必再提。“
“是是是。“周大勇连连点头，“只是...只是看公子气度，想是辽东来的？“他压低声音，“去年建奴破了辽东，咱们镖局往那边的路就断了...“说着叹了口气，“若是公子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东街寻我。“
林宇点点头，周大勇这才如释重负地退下楼梯。脚步声渐远，李大宝忽然扯了扯林宇的衣袖：“老爷...我、我想回房...“
林宇这才注意到孩子脸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他扶着李大宝往天字房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李小丫站在耳房门外，洗得发白的绸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赤脚踩在青砖地上。
“怎么不进去？“林宇轻声问。
李小丫咬着嘴唇不说话，李大宝却突然跪下了：“老爷...我们、我们不敢睡这么好的床...“
林宇叹了口气，蹲下身平视着两个孩子：“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大宝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爹娘...都没了。白天那个...是伯父。“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伯父说...说养不起我们了...“
林宇沉默片刻，起身推开耳房的门：“今晚就睡这儿。“他指了指铺着锦缎被褥的床榻，“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
林宇来到桌前，端起那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牛乳羹，暖意瞬间从掌心传来。他转身看向两个孩子，只见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碗里那乳白色的汤汁，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眼中满是渴望，可又因拘谨和不安，小手紧紧攥着衣角，不敢向前。林宇心里一软，将碗递过去，温和地说：“慢慢吃，别烫着。“随后，他又转身从一旁精致的食盒里取出色泽鲜亮的蜜渍金橘，笑着补充道，“这个甜，待会吃完羹再吃。“
李大宝小心翼翼地接过碗，懂事地先舀了一勺喂到妹妹嘴边。李小丫抿了一小口，原本黯淡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可她还是怯生生地看向林宇，细声问道：“老爷...您不吃吗？“
“我待会再吃。“林宇在床边缓缓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
等两个孩子战战兢兢地爬上床，林宇才退回主房。他站在窗前，望着马厩里昏黄的灯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杖上的雕花。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现代出租屋。窗外霓虹闪烁，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显示着几条未读消息。林宇顾不上查看，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
抽屉里整齐地码着几个黑色的小装置，是他特意准备的感应器。每个只有拇指大小，却能感应门窗的开合，并将信号传输到配套的接收器上。林宇抓起一把塞进口袋，又检查了手杖里的电击装置，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明末客栈的天字房里，林宇的身影重新出现。他轻手轻脚地将感应器贴在门窗的缝隙处，又在床头暗格里藏了一个。接收器别在腰带内侧，轻微的震动就能提醒他有人靠近。
做完这些，林宇坐在书案前，就着烛光翻开一本线装书。这是他特意让张杰找来的《陕西通志》，里面详细记载了天启年间陕西各地的风土人情。书页翻动间，耳房传来细微的响动，似乎是李小丫在梦中啜泣。
林宇放下书，轻轻推开耳房的门。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照在两个孩子蜷缩的身影上。李大宝紧紧搂着妹妹，破旧的青布包袱还抱在怀里。林宇站在门口看了许久，才悄声退出去。
他回到主房，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的素帕。帕子一角绣着朵小小的梅花，是他在现代买的。此刻这抹现代工业的痕迹，在这四百年前的客栈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宇将帕子浸在水盆里，血渍慢慢晕开。他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周大勇的话。建奴破了辽东...他摸了摸腰间，那里本该挂着宁远卫的腰牌。虽然周大勇在楼下已经见过，但他还是将腰牌解下来，放在书案上。
烛火摇曳，腰牌上的“宁远“二字忽明忽暗。林宇知道，这个身份既是一层保护，也是一重枷锁。他必须小心使用，既不能太过招摇，也不能完全不用。
耳房里传来翻身的声音，林宇起身查看。李大宝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眼睛看他。
“睡不着？“林宇轻声问。
李大宝摇摇头，又点点头：“老爷...您真的是从辽东来的吗？“
林宇沉默片刻，在床边坐下：“为什么这么问？“
“我...我听说辽东那边...“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听说那边的人都...都死了...“
林宇摸了摸他的头：“睡吧。不要想怎么多。“
等李大宝重新睡去，林宇回到主房。他站在窗前，望着马厩里昏黄的灯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杖上的雕花。这个时代的混乱，让他不敢睡觉，手放感应器在腰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