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京兆公主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可以看出这些人的装束是比丘尼。

也不知道是哪座寺庙的,难不成是来为这些刚死掉的胡人超度的?

如果是这样,那这清河王也太慈悲了些吧?

这让很多人感到匪夷所思。

而自始至终,坐在轿辇上的那位比丘尼都没有撩起轿帘往外看一眼,这让众人愈发好奇。

而在王府中,崔祎与一贵客相对而坐,此人正是临晋侯杨宽。

此前崔祎作了那首乐府诗,杨宽竟然毁掉了传家玉璧,以此表达对崔祎的示好之意。

杨宽之子,黄门侍郎杨宠与崔祎也多有往来,同样传达出家族的一种态度。

杨宽手握精锐宿卫御捷军,堪称天下最为精锐之师,是京城中各方势力竞相拉拢的对象。

当下,有崔祎掌控几乎所有宗室力量。

而杨宽又明确示好崔祎,再加上湘东王萧明道在外呼应,枢密使,大监鱼思贤在洛阳内城相助。

各方势力相互交织,使得洛阳城人心得以稳定。

城外虎视眈眈的敌人无法轻易领兵入城,城内心怀不轨之人也难以挑动复杂局势。

杨宽此次亲自前来王府,毫不避嫌,于情于理,崔祎都得热情相待。

一番言语攀谈,杨宽明显表达了投诚之意。

不过,虽说投诚,但此刻或许为时尚早。

杨宽身份尊贵特殊,这一代杨氏族人多以他为马首。

若要真正接纳杨宽的投靠,崔祎在王府、未来封国乃至霸府中,都必须为杨氏一族留出足够重要的位置。

然而就目前来看,这些位置还不存在,空余的又不太能匹配杨氏家族的身份。

所以,双方现阶段更多是合作关系,正商量如何走好当下这一阶段。

杨宽目睹了王府门外发生的事,不过他本身多从戎事,对此并不在意。

对那些骑从为军功而吵闹却也是一笑置之。

崔祎的小团体,正处于其兴也勃的阶段。

清河王府的功勋法目前沿用北魏军队旧制,分为十转。

立下功勋的骑从们先领取一笔布帛赏赐。

其余功勋则记录在案,待崔祎回到清河封国后再行兑现。

这时,一名家中幢仆跑来,在崔祎耳边低语几句。

崔祎听后,并未将心中想法表露在外,只是微微露出疲态。

杨宽心领神会,随即起身告辞。

崔祎假意挽留三次后,不再强留,而是亲自将杨宽送出门外,毕竟杨宽身份特殊。

待那乘坐华美马车的贵人隆隆远去,崔祎看向王府石狮旁的两座步辇。

有个脸色尴尬、作家仆打扮的中年人躬身说道:

“韦氏家生奴,贱名不足挂齿,但拜见王上。”

“这二位是瑶光寺的客人,其中一位还是大王的亲族。”

“瑶光寺中的‘那人’嘱托大王,务必好好关照她们。”

“若能在这乱世中保全她们性命,韦氏一族来日定会报答。”

杨宽走了,崔祎也不再强装,轻轻叹了口气。

他只觉有些头疼,也不知是因为一晚上没睡,还是别的缘由。

就看到这时,一名身穿紫罗面衣的比丘尼从步辇上下来。

轻声念诵了一声佛号,自我介绍道:

“贫道法号妙仪,本是韦氏门人,如今为瑶光寺中的比丘尼,每日只潜心修佛。”

“无奈这世间乱世纷扰,今日在寺中听闻乐府演奏大王所作《景阳山上梧》的诗篇,对最后暗含佛法经意的几句颇为好奇,故而前来贵府上一探究竟。”

面衣,指妇女的头巾。

紫罗,是紫色绮罗,为比丘尼袈裟,能穿紫色,地位不必多说,也显示国朝一贯的礼佛程度。

贫道;南北朝比丘尼的普遍自称。

崔祎注意到,在妙仪说话时,另一副步辇华盖下的帘子被悄悄掀开一角。

有一双眸子从里面飞快地打量了他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待崔祎将注意力转向帘子后的人时,那只掀帘子的手却缩了回去,一切又恢复如初。

他猜,帘子后应是曾被封为京兆公主的帝女。

这个时候的封授,还处在由实向虚的过程中。

比如京兆公主,就可是实封。

顾名思义,这京兆公主曾拥有长安周围京畿地区的实封,封邑不少。

他知道北魏宫廷与有些王朝不同,在政治斗争后,不会将失败者和其后代关押在掖庭,而是让她们在瑶光寺出家。

其间她们与外界的联系也从未断绝。

如今看自己得胜归来,威望又涨了几分,大概觉得自己身边安全,便把这两人送来了吧。

毕竟,那人是此身唤了十来年的嫡母,虽然后来被废,又立了新的。

但其人却一直活着,依靠诸多势力的援助,护得一方周全,据传每日在瑶光寺吃斋礼佛。

只是她们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崔祎刚回城,城外局势并未因他杀得几百胡骑而有所改善。

相反,此时他更需小心应对,实在没多少时间耗费在这两人身上。

于是,崔祎先向法号妙仪的比丘尼行礼,说道:

“诸多事宜,待我处理完后,再来详谈。”

紧接着,他走到那载着京兆公主嫡女的步辇前,唤道:

“崔昙。”

这个名字也只有他的十几个亲人兄弟知晓,自然也包括他自己。

崔祎叫得虽轻,却也足够其人听见,但没有任何应答。

见对方没声音,而这步辇仿若一个空空的盒子。

崔祎于是走进一步,又轻声唤她小字。

这小字只有数人知晓。

终于有了回应。

一只小手探了出来,朝他的方向招了招,随着动作而展露出衣袖下,如莲藕的一截。

崔祎脸一黑。

让我进步辇里面去?

这是在人前能做的事吗?

诸事繁杂,崔祎也懒得再花心思。

他可没心思去揣测一个小女孩在想什么。

于是,他没有理会,只是自行离去,且吩咐王府下人照顾好她们。

说起这,崔祎倒是有点想念王宝了,王宝在的时候,诸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只不过现在,王宝被崔祎委以重任,而他的生母荀氏暂时移出宫,住在左相府,只等日后寻得时机便可安心归省。

世道纷乱,而这,原本就是高门大姓女子的特权,不像后世宋明礼教那般,有一堆繁琐无聊的规矩,一切都可灵活处置。

边想,边脚步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