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竹林诡影

玄都抱着被褥住进紫竹林时,竹叶正沙沙作响。太清给的小木屋透着股霉味,墙角堆着发黑的药锄,窗纸上的破洞像只独眼。

第一夜就出了怪事。子时刚过,屋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啃咬声。玄都举着油灯推门,看见三十步外的老竹竿上趴着团黑影。灯光照过去的瞬间,那东西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蹿进竹林没了踪影。

次日清晨,她在竹竿上发现两排牙印。被啃过的竹子渗出琥珀色汁液,凑近能闻到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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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采药时,玄都撞见瘸腿老道在溪边洗手。老人的道袍下摆沾着泥浆,脚边扔着个鼓囊囊的麻袋。

“丫头,这林子的露水喝不得。“老道甩着水珠,腕骨凸起处纹着褪色的凤凰图腾。玄都注意到他洗手的溪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麻袋突然动了。老道一脚踩住袋口,里头传出闷闷的呜咽声。玄都假装弯腰采药,趁机用镰刀划破麻袋——半张人脸露出来,竟是山下失踪的货郎!

“多管闲事!“老道袖中飞出团黑雾。玄都滚地躲过,再抬头时人和麻袋都不见了,只留下滩冒着气泡的酸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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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啃咬声更近了。玄都缩在床头,握紧白天偷藏的竹矛。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出个佝偻的人影。那影子贴着门缝往屋里吹气,腥臭味熏得她头晕。

“滚开!“玄都掷出竹矛。矛尖穿透窗纸的刹那,外头响起金属碰撞声。等她冲出门,只看到地上有滩粘液,里头泡着半片龙鳞。

鳞片上的咒文突然发烫。玄都下意识按在胸口,发现怀里的木牌也在发热。两者相触的瞬间,她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暴雨中的戏台、被铁链锁住的道士、还有口刻满符文的青铜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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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玄都在竹林深处发现座荒坟。墓碑上爬满青苔,勉强能认出“清风“二字。坟头摆着新鲜供果,香炉里插着三根未燃尽的红烛。

掘开坟包时,玄都的指甲缝里渗出血珠。薄棺里躺着具无头道尸,道袍样式与太清相似。最诡异的是,尸体右手握着的拂尘,柄端刻着“玉清“二字。

棺底有个暗格。推开时,玄都差点被腐臭熏晕——里头塞满戏班用的水晶瓶,每个瓶里都泡着颗心脏。最底下的瓶子裂了,爬出的蛆虫长着人脸,正是五庄观那个驼背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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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雷雨交加。玄都蜷缩在木屋角落,听着屋顶噼里啪啦的雨声。寅时三刻,啃咬声突然变成挠门声,木门被刮出深深的沟痕。

“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镇元子的声音,却带着诡异的回响,“把龙鳞交出来。“

玄都摸向枕边的竹矛,却抓了个空。油灯忽明忽暗间,她看见竹矛自己立了起来,矛尖对准她的咽喉。

木门轰然倒塌。冲进来的不是镇元子,而是具挂着戏班行头的骷髅。骨架裹着褪色的戏服,头骨眼眶里燃着绿火。玄都抓起香炉砸过去,骨爪擦过她耳际,扯下半绺头发。

混战中,怀里的龙鳞掉出来。绿火突然暴涨,骷髅发出凄厉尖啸:“还给我!“

玄都趁机把龙鳞按在骷髅额骨上。青烟腾起,骨架散落一地。绿火凝聚成瘸腿老道的虚影:“快逃...他们在炼三清道胎...“

虚影消散前,指向东南方。玄都顺着方向望去,雷光映出山崖上的青铜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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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山崖滑得像抹了油。玄都抠着石缝往上爬,掌心被锋利的岩片割得血肉模糊。青铜棺被八条铁链锁在祭坛中央,棺盖刻着十二祖巫的图腾。

推开棺盖的瞬间,腐臭味扑面而来。棺内躺着具无头尸,穿着与荒坟里相同的道袍。尸体左手攥着半卷《黄庭经》,书页空白处写满血字:“镇元子弑师...三清非清...“

尸体的右臂突然抬起,指尖戳向玄都眉心。大量画面涌入脑海:瘸腿老道原是玉清首徒,因发现镇元子用三清丹渣喂养魔神胚胎被灭口;戏班是运送祭品的幌子;青铜棺里本该躺着上清的尸身...

“原来你在这儿。“镇元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玄都转身时,看见他道袍下伸出八条章鱼般的触手,触须末端长着人脸——全是失踪的采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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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都纵身跳下悬崖。坠落的瞬间,怀里的龙鳞与木牌相撞,迸发出刺目金光。她看见太清在丹房吐血,玉清的星冠爬满黑纹,上清的青萍剑插在自家胸口...

后背撞进冰冷的河水前,玄都最后瞥见山崖上的青铜棺炸成碎片。十二道黑影冲天而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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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玄都在下游渔村醒来。救她的老渔夫说,那夜有人看见首阳山升起血月,十二颗流星坠入东海。

她摸向怀中,龙鳞和木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片青铜残简。简上刻着残缺的阵法图,阵眼处标着“紫微垣“三个小字。

当夜,玄都被噩梦惊醒。梦里她站在戏台上,看着自己的心脏被装进水晶瓶。台下坐着十二个黑影,最中间的三道身影穿着熟悉的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