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庄诡事

玄都蹲在溪边洗了把脸,水面上映出的黑眼圈活像被人揍了两拳。自从带着太清的令牌离开首阳山,她已经三天没睡过整觉——每到子时,怀里的木牌就会发烫,烫得皮肤上凸起蝌蚪状的咒文。

五庄观的山门比想象中破败。褪色的匾额斜挂着,蛛网在“庄“字上结了张人脸。玄都叩响铜环时,门缝里飘出股甜腻的腐香。

“小友来得不巧。“开门的是个驼背道童,眼白占了大半张脸,“师尊正在闭关。“

玄都刚要摸出令牌,道童突然抽搐着栽倒。他的后颈裂开条缝,钻出条白胖的肉虫。那虫子顶着半张人脸,口吐人言:“后院...人参果...“

腐香味更浓了。玄都绕过七歪八扭的回廊,发现每根廊柱都嵌着水晶瓶——正是昆仑戏班遗落的那些。瓶中的心脏仍在跳动,表面浮着层冰霜。

后院的情景让她腿肚子转筋。本该青翠的人参果树枯如焦炭,枝头却诡异地挂着三颗鲜果。果皮上凸起的纹路,分明是缩小版的太清、玉清、上清面容。

“玄都姑娘?“沙哑的嗓音惊得她险些摔倒。镇元子从树后转出,道袍下摆沾着黑泥,指甲缝里嵌着碎肉,“令师要的果子,得现摘。“

---

树根处的地面突然塌陷。玄都跟着镇元子往下坠了约莫十丈,落地时踩到团软乎乎的东西。火折子照亮地窟的瞬间,她差点咬到舌头——满地都是半融化的石像,面容与首阳山道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用三清丹渣养的土。“镇元子踢开脚边石像的头颅,露出下面蠕动的红蚯蚓。那些蚯蚓背上都长着人脸,正是五庄观失踪的杂役。

摘果子的过程更瘆人。镇元子用青铜匕首划开树干,树汁居然是粘稠的血浆。当三颗人参果落入玉盘时,玄都清楚看见果蒂处连着脐带般的血丝。

“劳烦姑娘带句话。“镇元子往她袖中塞了个锦囊,指尖冷得像尸体,“告诉你师父,戏台搭好了。“

返程时玄都总觉得包袱在动。掀开一角,三颗人参果的眼皮在微微颤动。

---

夜宿破庙时出了怪事。篝火映在墙上的影子突然多出个人形,看发髻是个道士。玄都握紧防身的药锄,听见影子开口:“别回首阳山。“

“你是谁?“她声音发颤。

影子指向供桌上的蜡烛。火苗“啪“地爆开,映出瘸腿老道的残影。那影子从怀里摸出片龙鳞,鳞片上的咒文正与玄都手背的烫痕呼应。

“他们在用三清道胎喂...“话没说完,庙门外传来马蹄声。影子瞬间消散,玄都冲出庙门时,只看见戏班的黑篷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车辙印渗着血。

---

回到首阳山已是五日后的黄昏。山门处的石像又多出两尊,这次是山下酒馆的老板娘和她六岁的痴儿。太清在丹房门口种了圈白花,花瓣边缘长着细密的尖牙。

“师父,镇元子让我...“玄都递上锦囊的手僵在半空。太清的道袍领口处,隐约可见黑色经络爬到了锁骨。

锦囊里是十二枚玉简,每枚都刻着生辰八字。玄都瞥见最上面那枚的日期,后颈瞬间沁出冷汗——那正是她被太清捡回山的日子。

丹房突然传来闷响。冲进去时,玄都看见八卦炉在疯狂震颤,炉壁裂缝里伸出只覆满鳞片的手。太清咬破舌尖喷出口金血,那手才缩回去。炉盖上多了道抓痕,形状与瘸腿老道给的龙鳞完全吻合。

“去休息吧。“太清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器。玄都转身时,瞥见师父的影子长出条尾巴。

---

子夜,玄都被滴水声惊醒。循声摸到地窖暗门,发现门缝下漫出黑水。她举着蜡烛推门而入,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晕——三百多具石像跪成圆圈,中间供着戏班的黑铁柱。柱身缠满脐带状的血丝,另一端连着个胚胎似的肉团。

肉团突然裂开条缝,露出半张人脸。玄都认出那是首阳山失踪的采药人,刚要尖叫,后颈突然挨了一记手刀。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太清道袍下摆的龙鳞纹路。

---

次日清晨,玄都是在丹房醒来的。太清正在给八卦炉添柴,炉火里飘着焦糊的肉香。

“你梦游了。“师父递来汤药,碗底沉着半片戏班用的青铜符,“把药喝了,今日起你住进紫竹林。“

玄都假装饮药,瞥见墙角堆着戏班的妆匣。匣盖缝隙里垂下绺白发,发梢沾着干涸的血迹。

当夜暴雨倾盆。玄都摸黑溜回地窖,暗门却变成整面石墙。她不死心地四处敲打,在墙角砖缝里抠出片带血的鳞——正是瘸腿老道展示的那块。

暴雨中传来戏班的铜锣声。玄都扑到窗前,看见山道上飘着十二盏白灯笼。每盏灯笼里都裹着颗心脏,随着锣鼓节奏收缩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