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归村遭议,困窘难行

邹逸看着密报,心中已有思量。

那罗悦在院里与母鸡斗得正欢,待处理完“七彩萤火”之事,天色渐暮。

她出门踏上归途,满心想着今日种种,哪料到腰间钱袋作怪,还在村口撞上了王寡妇。

暮色把罗悦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数着青石板缝里的铜钱草往家走,腰间钱袋突然“嗷“地叫了一嗓子。

这布袋自从吞了邹逸的麦穗佩,总爱学猫崽打呼噜。

“闭嘴!“她弹了下钱袋,抬头正撞见村口老槐树下嗑瓜子的王寡妇。

对方像见了瘟神似的,瓜子壳卡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手里红绳拴着的芦花鸡扑棱着翅膀往她脸上踩。

罗悦眯眼瞧着鸡爪缝里粘着的发光猪粪——准是李婶家那头老母猪的杰作。

今早这畜生吃了毒草种子,此刻正在泥潭里打滚,屁股后头拖着条银河似的荧光痕迹。

“妖女!“墙根阴影里突然窜出个总角小儿,朝她扔了把苍耳子。

那些刺球离她三尺远就蔫头耷脑地坠地,在尘土里滚成个歪歪扭扭的哭脸。

罗悦蹲下身,从袖袋里摸出块麦芽糖:“小虎子,告诉姐姐,李婶又编排我什么了?“

孩子盯着糖块咽口水,突然被自家娘亲拽着后领拖走。

那妇人绣鞋上沾着荧绿猪粪,跑起来在石板路上踏出星星点点的鬼火。

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罗父正蹲在灶台边研究那株会指路的南瓜藤。

藤蔓此刻蜷成个问号,叶片上凝着夜露,乍看像挂满委屈的泪珠子。

“爹,我回来了。“罗悦把沉甸甸的钱袋往桌上一墩,十两碎银蹦出来排成个笑脸。

这要搁平时,老爷子早捧着银锭子对着日头看成色了。

罗父用豁口的陶碗舀了瓢井水,水面晃着他刻意咧开的嘴角:“今儿村东头老赵家嫁闺女,分了些喜饼......“话没说完,窗根底下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偷听的村民八成被突然开花的刺藤勾破了裤腰带。

南瓜藤突然剧烈颤抖,叶片指向西边时差点扭成麻花。

罗悦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李婶家屋顶炊烟扭成个张牙舞爪的鬼脸,空气里飘来西域蛇蝎草特有的腥甜。

“明日我去找她说道说道。“罗悦把最后半块麦芽糖按进老人掌心,糖块上渐渐浮现出个龇牙笑的简笔画——这是她新发现的空间小把戏。

罗父盯着糖块上的笑脸,眼角的皱纹突然变成蓄满月光的溪流。

他背过身假装研究母鸡新下的彩虹色鸡蛋,用袖口抹了把眼睛:“灶上煨着菌子汤,给你留着。“

晨雾还没散尽,李婶院里的毒蝇伞已经长到磨盘大。

罗悦刚叩响门环,里头就传来杀猪似的尖叫:“杀人啦!

妖女来索命啦!“

门缝里挤出张抹了厚粉的脸,李婶头顶还缠着昨日被刺藤抽散的发髻,活像顶着个炸毛的刺猬。

她怀里竹篓故意倾斜,几颗西域蛇蝎草的种子骨碌碌滚到罗悦脚边。

“大伙快来看呐!“李婶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脖颈上三道浅浅的抓痕,“这丫头昨夜派黄大仙挠我!“她手腕上的赤金缠丝镯叮当作响——那分明是典当罗悦娘亲遗物时见过的款式。

围观人群响起嗡嗡的议论,卖豆腐的刘二嫂突然惊呼:“快看她影子!“众人齐刷刷后退三步,晨曦中罗悦的影子边缘竟泛着诡异的七彩光晕——其实是扑棱着发光羽毛的母鸡从她身后路过。

“昨日我家母猪......“

“前儿个老槐树突然开花......“

“上个月井水变甜定也是......“

七嘴八舌的指控混着西域毒草甜腻的香气,在罗悦眼前织成张铺天盖地的网。

她刚要开口,钱袋突然窜到半空“嗷呜“吐出个麦穗佩。

银丝缠成的麦穗迎风舒展,穗尖齐刷刷指向李婶袖袋里露出的蛇蝎草采购单据。

“这是什么妖物!“李婶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敏捷,绣鞋精准踩住正要显形的证据。

她鬓边那朵晨摘的夕颜花突然张口咬住自己藤蔓,在众人惊呼中表演了个“鲜花自尽“。

罗悦忽然感觉手腕一紧,转头看见父亲沟壑纵横的脸涨得通红。

老人枯枝似的手颤抖着,掌心却传来令人安心的暖意,就像十四岁那年他背着自己趟过洪水时,单薄脊梁透出的温度。

“跟爹回家。“罗父的声音混着潮湿的雾气,远处茶寮檐角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满树偷听的麻雀。

罗悦最后瞥见李婶袖口滑落的毒草正在石缝里生根,嫩芽扭曲成个嘲讽的笑脸。

罗父拽着女儿的手腕往家跑时,挂在篱笆上的破斗笠突然跳起来唱起了莲花落。

这顶去年被台风刮走的旧物什,此刻正扭着篾片编的腰肢,把豁口的帽檐甩得像戏台青衣的水袖。

“天灵灵地灵灵,黄大仙来显灵——“斗笠扯着漏风的破锣嗓,竹篾缝隙里噗噗往外冒荧光孢子。

罗悦抬脚要踹,却被孢子糊了满脸。

这些绿莹莹的小东西沾到皮肤就化作青烟,空气里顿时弥漫着糖醋鱼的味道——这是她今早在空间里投喂锦鲤时沾的腥气。

“连你也欺负我!“她对着斗笠龇牙,那破玩意儿立刻缩成个鹌鹑样,滚到南瓜藤底下装死。

藤蔓趁机卷走斗笠当遮阳伞,叶片上昨夜凝的露珠吧嗒掉进泥地,眨眼间钻出丛水晶似的蘑菇。

罗父蹲在灶台边捣鼓陶罐,佝偻的背影被晨曦拉长投在土墙上,像幅被虫蛀了的皮影戏。

他故意把木勺敲得叮当响:“昨儿老赵家送的喜饼,裹了枣泥馅......“

话音未落,窗台上那只芦花母鸡突然扑棱着跳进来,爪子上还粘着李婶家猪粪染的荧光粉。

这扁毛畜生歪头盯着罗悦,“咯“地清了清嗓子,竟字正腔圆地开口:“枣泥饼早被偷吃啦!

你爹半夜啃饼渣硌掉半颗牙!“

罗父手里的木勺“当啷“落地,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灶上煨着的菌子汤咕嘟冒泡,汤面上浮着的油花突然聚成个咧嘴笑的鬼脸,又“啪“地炸开。

罗悦盯着满地打滚的荧光孢子,忽然伸手抓住正要溜走的母鸡。

这畜生尾羽上粘着的毒草种子正在发烫,在她掌心烙出个梅花状的印子——和空间里那汪灵泉的图腾一模一样。

“明日赶集,咱们卖彩虹鸡蛋。“她突然冲着屋梁说话,那里正有只壁虎在表演倒立吃蚊子。

壁虎被她吓得尾巴脱落,断尾蹦跶着在地上写了个“凶“字。

罗父往陶罐里撒了把盐,盐粒却变成活蹦乱跳的银鱼。

老人手忙脚乱地盖住罐口,瓮声瓮气道:“爹去把后山那亩薄田翻了,种点......“

“种西域蛇蝎草。“罗悦从钱袋里摸出颗发光的种子,这是今早从李婶袖口顺来的。

种子在她指尖扭成个问号,突然“啵“地吐出团七彩烟雾,烟雾里浮现出李婶往井里撒毒草的残影。

母鸡趁机啄走种子,吞下肚时打了个响亮的嗝。

它冠子上的绒毛突然暴涨,在罗悦惊愕的目光中编织成个迷你鸡窝,窝里躺着枚刻着“邹“字的金蛋。

院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嬉闹,七八个总角小儿正往篱笆缝里塞苍耳子。

这些带刺的果实撞到空间屏障,齐刷刷变成棉花糖,被路过的野狗一口吞下。

那狗子当即翘起后腿跳起了胡旋舞,尾巴甩出个完整的八卦阵。

罗悦把金蛋按进灵泉,水面突然浮现邹逸冷峻的侧脸。

男子腰间缺失的麦穗佩正在泉底发光,锦鲤们衔着银丝来回穿梭,织就张密密的网。

“闺女......“罗父欲言又止的声音混着菌汤香气飘来,他手里端着碗浮着彩虹油花的汤,汤里沉浮的菌菇正在表演皮影戏——演的是李婶被猪追着啃裙角的滑稽戏码。

罗悦仰头饮尽热汤,嘴角沾着的荧光孢子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她望着西天火烧云聚成的嘲讽鬼脸,指尖轻轻摩挲腕间发烫的梅花印。

柴房角落的旧纺车突然自己转起来,纺锤上缠绕的蛛丝正泛着蛇蝎草特有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