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枭试铳

子时的乱葬岗飘着磷火,张琰将颗粒火药填入铁管的手稳如机械。月光下,王师傅打造的燧发装置泛着冷钢幽光——击锤弹簧是用拆解的马车轴承改制,撞针尖端淬着辽东黑曜石粉,这工艺本该两百年后才出现在普鲁士兵工厂。

“装药七钱,铅丸三钱。“王师傅的独眼在阴影中眯成缝,他粗糙的指尖摩挲着铳管内的螺旋纹路。这杆“雷火铳“的膛线是用失蜡法铸造,蜡模里掺了玉璧刮下的星屑,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第一声轰鸣惊起夜枭。八十步外的柏树应声炸裂时,陆昭然的绣春刀已架上张琰脖颈:“上月兵部火器局走水,丢失的图纸上画的正是此物。“她甩出的海捕文书被气浪掀开,通缉犯画像与王师傅毁容前的面容重叠,罪状栏朱笔写着“天启七年私售红夷炮于建奴“。

硝烟未散,弹着点突然腾起靛蓝烟雾。张琰扑倒陆昭然的瞬间,三支铁箭扎入身后坟茔,箭杆绑着的桦皮信飘落——上面绘制的燧发枪分解图,竟用日文片假名与葡萄牙语混合标注。某个箭头淬着荧绿毒液,腐蚀的青石碑文显露出“万历四十五年,李如松立“的字样。

“东瀛忍术!“陆昭然旋身甩出六枚柳叶镖。树影中暴起三道黑影,他们的锁子甲内衬竟用鲨鱼皮编制,这是倭寇特有的“海龙甲“。领头忍者挥刀劈来,刀刃在月光下显出波浪纹——这是用南洋乌兹钢打造的倭刀,刀镡处却嵌着葡萄牙商船的浮雕。

张琰扣动改良腕弩,钢矢穿透忍者咽喉的刹那,尸体轰然炸开。飞溅的肉块里藏着数十枚铁蒺藜,每枚都刻着晋商范家的驼队徽记。王师傅抡起烧红的铁钳格挡,火星引燃尸衣下的硫磺粉,火焰中浮现出残缺的航海图——标注着从长崎到旅顺的秘密航线。

第二声铳响撕裂夜幕。陆昭然劈开飞来的毒烟弹,却发现弹壳内壁刻着拉丁文祷词。张琰的玉璧残片突然发烫,北斗天权星投射的光斑锁定某座新坟。洛阳铲破土的瞬间,腐尸手中的转轮手枪让所有人窒息——这是柯尔特1847年的原型设计,握把上却用楷书刻着“天启三年登州卫“。

“汤若望!“王师傅突然嘶吼。坟中尸体腰间的铜钥匙,正与水晶棺老者怀中的锁孔吻合。钥匙插入棺椁的刹那,《几何原本》书页无风自动,夹着的蒸汽机图纸飘落。右下角的拉丁文签名“Johann Adam Schall von Bell“还在渗着血渍——这正是汤若望的德文原名,但史书记载他崇祯十一年才来华。

锦衣卫的火箭突然照亮天际,夜不收的骏马踏碎残碑。张琰抓起转轮手枪,发现弹巢里填的不是铅弹,而是镶着翡翠的铜制胶囊。扳机扣动的瞬间,胶囊炸裂的绿色烟雾中,浮现出遵化城的三维投影——西城墙某段正被朱砂笔圈画,标注时间竟是“崇祯二年十月初五寅时三刻“。

陆昭然的刀尖挑起忍者面皮,皮下赫然是张欧亚混血的面孔。她撕开尸体衣襟,胸口烙印的八角星纹章让王师傅瞳孔骤缩:“这是澳门耶稣会的惩戒印!“烙印边缘的溃烂处,竟滋生着类似抗生素菌丝的白色物质。

五更梆子敲响时,乱葬岗已恢复死寂。张琰摩挲着转轮手枪的撞针槽,发现残留的润滑油竟是石油提炼物。玉璧残片映出弹道轨迹,北斗瑶光星正指向护城河底的铁犀牛——那些万历年间铸造的镇水神兽,眼眶里突然渗出漆黑的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