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空城

朱重八大婚过后，濠州城的热闹气氛持续了数日，但战事的紧迫很快就冲淡了婚礼的喜悦。

元军虽然暂时退却，却并未放弃对濠州的觊觎。各方线报显示，元廷正在调集更多兵力，准备第二波攻势，连带着淮安汝宁一起打。

一场雨后的清晨，薄雾笼罩着濠州城。郭子兴召集诸将于中军大帐议事，帐内气氛凝重。

“如今城中存粮尚可支撑半年，但兵力不足令人忧虑。”郭子兴沉声道，目光扫过在座的将领，“元军退兵后必定会卷土重来，我军要抓住这个喘息之机，扩充兵力。”

朱重八站在帐中，神情肃穆。婚后的这几日，他不断接到各地红巾军的捷报，心中豪情万丈，深知红巾军要想长久，必须壮大队伍。

“大帅，臣愿率军出征，招兵买马！”朱重八拱手道。

郭子兴略一沉思，点了点头：“好，重八你率五百精兵，前往濠州西南一带招兵。”

随后，他又指向另外四位将领：“刘德，你负责东北方向；张希，你去西北；李景，负责东南；赵勇，你前往南方。各领三百人马，你们五人，务必在一月之内带回至少一万新兵！”

五位将领齐声应诺，军议就此结束。

待众人散去，郭子兴独自站在帐中，眉头紧锁。

此番分兵招募，城中守军将所剩无几，若元军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然而不扩充兵力，长久之计更是无望。

沐英站在医馆的院子里，望着远处城北方向出城的队伍，心中思绪万千。

天刚蒙蒙亮，朱重八便带着五百精兵出发了，城中其他将领也陆续启程。短短半日，濠州城的兵力便削减大半，只余老弱和少数精锐留守。

“城防空虚啊。”赵郎中立在沐英身后，轻声叹道，“郭大帅这是孤注一掷，若是元军得知消息，趁机来犯，我等难以抵挡，收拾收拾细软，若是元军真打下来了，你三兄妹跑路吧。”

沐英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后道：“赵爷爷无需忧心，元军刚败退不久，短时间内难以聚集足够兵力再犯濠州。况且，城内还有王武，这人闲不住，指不定哪天又出城偷袭，元军定会忌惮，郭大帅亲自守城，再不济，也能扛一段时间。”

赵郎中望着这个不过九岁的孩子，眼中流露出惊讶和欣赏，分析条理清晰，思虑周全，实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

“但愿如此吧。”赵郎中轻叹一声，随即转换话题，“对了，依依和沐安今日去了城北义学，说是学些女红和认字，我看就让他们去看看，总比整日在医馆无聊。”

沐英点头表示赞同。近来伤患减少，医馆也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忙碌，让两个孩子去学些有用的东西也好。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骑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身披红袍，腰挂弯刀，正是王武。

“这时候怎么来了？”沐英上前迎接，“还如此急忙。”

王武翻身下马，脸上掩不住兴奋之色：“沐小哥，赵大夫，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又立功了！”

原来，就在今晨，王武率领百名精锐，潜伏于城北三十里处的山谷，伏击了一支元军探路的小队。

这支小队约莫三十人，由一名百户领队，本是奉命侦查濠州城的防备情况，却不想落入王武的埋伏圈。

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元军全军覆没，王武还活捉了那名百户。

经过严刑拷打，得知元军小队主力驻扎在百里之外，正在休整，短期内不会发动大规模进攻。

这一消息让郭子兴松了一口气，当即赏赐王武黄金十两，上好战马一匹。

“这是好事！”赵郎中闻言大喜，“如此一来，就有充足时间招兵，濠州城，看样子短期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哈哈哈哈。……

王武也跟着哈哈大笑：“可不是嘛！郭大帅龙颜大悦，还说今晚要设宴犒赏众将士。赵大夫，沐小哥，你们也得去啊！”

赵郎中连忙推辞：“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凑这热闹了，你们年轻人去吧。”

王武又邀请沐英，沐英思虑再三，答应前去，毕竟这是个了解城中局势的好机会。

夜幕降临，医馆后院的厨房里，赵郎中正在煲一锅排骨汤，排骨是王武白天送过来的，一头抑郁的牛，自己撞树上了，郭子兴大手一挥，半扇肋排赏给了王武。

“这汤是给你们留的。”赵郎中对沐英说，“我知道你要去赴宴，但宴席上的菜肴未必合小孩子的口味。何况依依和沐安还在长身体，多喝点汤对身体好。”

沐英感激地点头，准备出门赴宴。临行前，他叮嘱沐依依和沐安早些睡，不要等他。

“大哥去吧，我们会乖乖的。”沐依依乖巧地应道，眼睛却不时瞟向厨房。

沐英看在眼里，笑而不语，随后与王武一同离开医馆，前往城中心的宴会。

宴席上，郭子兴亲自为王武敬酒，赞扬他的勇武和谋略。席间，众将士畅饮高谈，气氛热烈。酒过三巡，王武已是面色潮红，舌头有些打结。

“沐兄弟！”他一把揽住沐英的肩膀，声音洪亮，“今日我，我王武，要对天发誓！日后若有大出息，定不忘当日之情！”

沐英苦笑着劝阻：“王队正少饮些，说话当心。”

王武却不以为意，瞥了一眼郭子兴，继续高声道：“什么隔墙有耳？我王武行得正，站得直！郭大帅知我忠心，你沐英救过我命，我若出息了，不报当日之恩，别人怎么看我王武！”

一旁的将士们纷纷附和，举杯共饮。王武越发兴起，站上桌子，高声宣告：“我王武此生若能位极人臂，必不忘沐兄弟之情！咱们结为异姓兄弟，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沐英，如何？？”

此言一出，席间顿时一片哗然。沐英脸色微变，连忙起身将王武拉下桌来，低声道：“王队正醉了，休要胡言乱语。位极人臂这等话，岂能随口而出？当心祸从口出！”

王武醉眼朦胧，却突然清醒了几分，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改口道：“我是说，目前形势，我王武一定能成为郭大帅的左膀右臂，哈哈…哈哈…”

宴席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沐英见状，找了个借口，说是医馆还有事，便带着王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王武已然酒醒大半，面色惭愧：“沐兄弟，多亏你及时提醒，否则我真要闯大祸了。”

沐英轻声道：“日后当谨言慎行，尤其是在这等场合。郭大帅固然知你忠心，视你做心腹，但其他人未必如此看待。一言不慎，便可能引来祸事，何况，你现在不过是个队正罢了，记住一句话，人狂定有天收。”

王武连连点头，真诚道：“沐兄弟年纪虽小，却胜我百倍。日后但凡有什么决策，我必先向你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