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收菜

吴荫善的三轮车在骑车座位和车体之间装了个竹篓子,里面放了点毛巾、仁丹、十滴水之类的防暑降温用品。

竹篓子旁边的车栏杆上,用铁丝挂着三个一尺多长碧绿的竹筒,广毅拿了一个下来:“爸,口渴吧,要不要喝点水歇一下。”

“这才刚骑了十多分钟,累什么,水倒是可以喝一口。”

黄浦江码头区域有个叫竹行码头街,一听名字就知道,这地方是卖竹子和竹制用品,空间里一堆准备装菜的竹篓子,都是从那里买到。

一般家庭使用的竹床、竹榻、竹椅子、热水瓶、外壳等等等等都能在这里买到,现在工业不发达,竹制产品贯穿整个家庭生活。

出门在外,没有水壶怎么办?买根竹子回家,按长短需要锯下来,打个洞买个软木塞就好了,再找根绳子一捆就能挂起来或者背身上。

吴广毅认识的人家,每户墙壁基本上都挂着三四个竹水壶。

吴荫善的工作经历还是很有用的,帮人送货也能认识不少农村小领导。

当然单位也是比较有名,黄浦江西沿岸要搬运东西,就只能找移山装卸队。

哪怕和郊区农业生产合作社的领导不认识,一根“三炮台”递上去,说上几句就能搭上话。

六里镇的农户按小队聚集一块成立了互助组,一块区域中间是居民区,四周围绕着,是他们的农田。

再骑车十几分钟,也是同样的模式,这完全按照苏式的小农庄格局。吴广毅按照路途的远近,在自己心里给他们编了号,找张纸画了个草图。

这样格局倒是方便吴荫善父子来操作了,他们只要找互助组长,用现金按照批发价上浮两成来临时收购计划外的家禽,蛋类,蔬菜。

今天放下10个竹筐,明天上午来收货,按照同类摆放,我方按重量给钱,给现钱!

反正农村互助组自己有秤杆,集体的东西,做买卖不放心别人的秤,卖之前自己要先称一下。

至于你方具体张家几斤,李家几斤之类,你们自己安排。

吴荫善和互助组长们说好,先收一个月的蔬菜旺季,隔天骑车上门收取。

为啥要隔天收?一天跑斯盛路左边区域,一天跑斯盛路右边区域。

再说了,蔬菜不也要时间成熟嘛,又不是只收一两天就结束。

他们父子这次出门前就和李如花说好了,要住在蒲东镇上,没意外的话一周也就周日回家一次,平时睡在六里镇的招待所。

农村乡镇招待所,想想也知道是什么待遇,吴荫善先把三轮车放在招待所后院锁好,带着儿子走到前面的服务台办理入住手续。

吴广毅一走进招待所就有点皱眉,接着进房看着一张大通铺,晚上会睡着七八个陌生人,他就不愿意住。大夏天的还要闻别人身上的汗臭味,太恶心了。

招待所里除了大通铺,还有就是三人间,五人间,价格贵一点。

还好因为身上带着介绍信,父子俩多花钱包了个三人间住。服务员还不乐意了,觉得他们浪费,要不是吴荫善再三保证不要发票,还不让他们住呢。

要他们必须同意,如果招待所住满了,最后一个顾客会安排进他们房间,他们父子无奈只能同意。

早晨天还没亮,吴荫善就把广毅拉起床。因为招待所不供应早餐,所以洗漱之后拿凉开水灌满竹筒就直接出门。

一边骑着车一边吃大饼油条,口渴就喝竹筒水。广毅拿出一辆自行车在三轮车旁边跟着骑。

从五四年的春天开始,吴广毅就三天两头去买几份大饼油条放起来,因为那时还不收粮票。热的放进去,热的拿出来,需要吃的时候特别方便。

豆浆也积攒了几大钢精锅,毕竟到时候都是会救命的东西。吴荫善都和隔壁老杨说了,别特意做大,现在都缺粮,能给买就很好了。

到了第一个互助组,放农具的仓库里,互助组长带着两个老农已经在等着。

顶花带刺的黄瓜,水灵灵的青菜,嫩黄的芹菜,碧绿的米苋,粉红的米苋,紫色的茄子,10个竹筐装得满满的。

吴荫善和卖菜农民在用大秤称分量,给现钱。

吴广毅看了一下,随口问道:“大伯,咱们这里空心菜有没有种?”

“空心的菜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就是封神榜里,比干挖心后买的菜,他问人家菜没心怎么长,人家问他人没心怎么活的那个!”

“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蕹菜啊,这菜要四五月份才下种,有的有的,长在河浜边上,再过半月就长成了。”

买菜之前父子俩就考虑好的,三轮车厢里放四筐菜,拿几块木板横在两边扶手上,木板上面放六筐菜,最上面用黑色帆布一盖。

娇嫩的蔬菜既不被晒坏也不会吹干,还遮人眼目。骑上几百米远,车上就空了。

下一个互助组继续这样操作。

父子俩在第一个买菜轮次走过一圈以后,再去收菜的时候每个村民看见他们都是笑呵呵的,不少人问他们蛋类收不收,有没有地方放,特别热情。

农村人很少看到现钱,一般都算工分。就是卖给各大小企业的农产品也是以集体的名义银行划账操作,集体都是到了年底再结算给农民。

农民手里没现金,有点家庭支出不凑手的话就要出去借钱。谁都不愿老是舍了脸皮开口向人借,所以自留地的产出就是他们仅有的现金来源。

几个老农民拿到手的现金,粗糙是手指蘸着唾沫,一遍一遍点着零钱,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一个月时间,周围的乡镇走了一遍,每天累得半死,但是空间也塞了很多蔬菜和动物。

艾镇的二大队居然拿出了一头计划外饲养的猪,问他们要不要,那当然要啊,求之不得呢。

一般养猪场每年都有上交国家生猪的任务,但是猪从小养到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得病就死了,所以每个饲养场都会超额多养几头小猪。

如果全年生猪都健康活着,这几头就会杀了分肉或者卖了给村民分红。

8月中旬的时候,买菜活动即将结束,吴荫善找了个屠宰场的屠夫干私活。

不光是买的猪,还高价买了几头白山羊也一起杀了。

牛啊驴啊骡子啊这些大牲口是买不到的,这属于劳动工具,没有集体愿意卖掉。

如果去屠宰场杀猪羊的话,他们只是帮你屠宰了事,现在私人干活,不光帮你杀了,还帮你分割。

猪就分成两半,一半按肉品种分割,另一半直接运走。羊直接就按需要部位分割。

空间里的活鸡活鸭大鹅这些都杀了一半,开膛腿毛之类。屠夫的全家都上阵,四个人都累瘫了,但每个人却是笑呵呵的。

屠夫的月工资55万元是全家最高的,而今天他们全家一天就拿到了40万元。

吴荫善父子俩今天也累得够呛,屠夫杀好一批他们运走一批,帆布一盖,走一段路就挪进空间。

吴荫善有点担心肉类和蔬菜是否买得太多了,带出来1亿就只剩2000万了,还要买其他的工业产品。

吴广毅宽慰他:“不要怕收得多,沪海的资本家更多,只要认识了资本家就有了销路。

冬天一来,市面上只有那么老几样,我们这些夏天的蔬菜就说是温泉旁边搭棚子的特供货,各类蔬菜价格不翻上百倍我都不信。

尤其后面几年困难时期,家禽,猪肉,有多少都能出手。”

夕阳渐渐落下,顿时染红了天空,白色的云朵中点缀着一点星星点点的红色。

向远望去,建筑物的颜色因夕阳的落下变得更鲜艳了,下午的闷热也渐渐散去,变得凉爽了许多,刺眼的阳光渐渐消失。

三五成群的工人师傅,伴着夕阳的余晖各自回到了家中。

父子俩路过斯盛路旁榨油工坊时,把让其代为加工的油和油渣一块收了。榨油工坊现在出售的油就需要油票购买了。

每月每人发3两菜籽油,孩子只有2两。黄豆油、花生油、芝麻油根本不容易买到。

像吴荫善他们自己带原料来压榨则不需要油票,既可以直接付钱,也能用豆粕,花生饼,麻枯抵扣一部分钱。

当然直接给现钱啊,这些压榨后的副产品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是宝贝,能救人的。

豆粕,花生饼,麻枯都被压制成圆饼,像被锯断的树干,用手根本扳不动,需要加工食用的时候是用榔头加凿子,或者直接拿斧子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