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介绍工作

父子俩晚上回家的时候,大包小包的手提肩扛,像得胜回朝的将军。

邻居都知道他们俩去帮企业干活,带点东西回家,也算过个明路,以后吃起来不一定全部偷着吃。

李如花接过吴荫善手里为她买的雪花膏,仔细地放在箱子里。日常擦手的蛤蜊油,就放在台钟旁边箱子上。

饭后吴广毅坐在床边,逗弄着会走路的弟弟,吴荫善提了2斤芝麻油去感谢后勤郑主任。

门口探头探脑地走进个短头发的小萝莉,衣服上虽然不少补丁,可看上去还是干干净净。

“毅哥哥,我来陪弟弟玩玩。”

“哦,金娣啊,来,小弟弟最喜欢你了。”李如花笑道,把看见小萝莉后在床上使劲蹦踏的广诚,抱进小萝莉怀里。

吴广毅家的右邻是六十多的孙奶奶,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在街上走走,天气不好就整天待在家里。

她家比广毅家还小,上下两层加起来也就八九个平方,就她一个人住,下面吃饭上面睡觉。

广毅家的左邻就是杨泗启,据他说16岁当兵走出河南,一直在官方军混。

人老实,不会走人情,好多年过去都还是个大头兵。部队起义,他就拿了路条和路费作为遣散人员。

原来是想带着老婆孩子回太康老家,可半路上把部队上发的路条丢了,回去怕说不清楚,只能转道来沪海讨生活。

老杨家生了一男一女两孩子,老大叫金锣今年12岁,老二叫金娣才7岁。

金锣没正经读过书,只是在杭州时跟着人家混了两三年私塾,后来跟家里来沪海过日子。

金娣今年刚读小学,倒不是杨泗启重女轻男,而是受不了居委阿姨们的做工作。儿子要帮家里干活,女儿读书就读书了,免得有人整天来唠叨。

照说家里开个早点铺,应该能积攒点钱。可他家有个“钱漏子”,所以日子过的和大家差不多恓惶。

他老婆张秀兰整天绵延病榻,听说是生金娣落下的病根,一直没好。经常看到杨泗启去买一篮子新鲜的益母草,煮着给张秀兰喝。

当然也不是一直病躺着,过些时候,身体好点,张秀兰也会操持家务和去早点铺帮忙。

杨金娣最讨李如花欢喜。广毅和广诚年龄差距有点大,金娣正好填补了中间段。

小姑娘比较会看山水,在广毅家既舔着广毅,又呵护着广诚,搞得广毅都把她当自己妹妹看待,有好吃的也少不了她一份。

广毅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李如花已经去过居委会徐阿姨家了。她为人处世眨眼通灵,当然不可能空手上门。

已经和谭校长说好了,开学前一天去学校办公室做两套卷子。初一期中、期末的卷子只要70分以上就上初二。

……

窗外的龙柏和柳树的枝干在狂风中摇来摇去,仿佛要被连根拔去。

一阵一阵狂风呼啸着掠过上空,挟着摧毁一切的威力,把地面的灰尘树叶和纸片全卷到空中。

宅子里小花园的天空显得迷迷蒙蒙,昏昏沉沉的。

徐法第穿了一件古铜色的素绸面子的大褂子,脚上穿了一双黑丝绒布鞋,双手放在两侧扶手,背微微佝偻着,侧身坐在吊兰旁边的一张沙发椅上。

手里抚弄着旁边高几上垂下的吊兰清秀的叶子,对着窗外的大风发愁。“小张,今天的风为啥这么大?”

“老爷你不晓得吗?沪海人民广播电台发布了台风警报,说上午有七到九级的台风……”

厨房里的女管家,手里托着一盘热气腾腾、白花花的扬州包子走了进来,包子散发出诱人食欲的香味。

接着,又在徐法第面前的矮茶几上放了一杯咖啡,一缕一缕热气如烟一般地在米色的厚瓷杯子上面飘荡。

徐家客厅里面陈设简单朴素,墙上没有一幅字画,也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简易太极拳图表。

靠中间那里摆了一套一长两单三张沙发,形成一个半包围,在半包围的左边放着一张小圆桌和四把皮椅子,紫色丝绒的桌面上放着插了鲜花的花瓶。

“嗨!不适合了,不适合了!沪海还是那个沪海,但不适合我待了。”

……

香江九龙城寨,一个用木板拼搭约30呎的小空间,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床和木制行李箱,秋风像利剑一样从板壁的缝隙里钻进来到处窜动。

九龙城寨是坐落在香江九龙城东北部的一座围城,始建于宋代,官方的名称叫九龙砦城,不过民间多将砦城读作城寨,其前身是管控食盐贸易的军事哨所。

楠京条约签订以后,清官方与英官方就九龙城寨的归属权一直存在争议,可事实上,双方都没有就城寨实施行政管理权。

所以九龙城寨自此陷入了无官方状态,大量居民也开始涌入这座昔日的军事要塞。

时至今日,已经有超过3000人居住在这座占地仅2.8公顷的城寨里。

20岁不到的阮文竹刚来香江没多久,和所有“督卒”过来的人一样,跟着大伙跑到九龙城寨,挤在这种房租相对不贵却连转身都难的小木屋里。

就这么个木板房,隔壁走路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租金居然比沪海的亭子间贵上四倍,每天居然还有几架飞机从头顶飞过。

手上拿着巴掌大的玻璃镜,就着窗口透进来的一线日光,仔细地在用炭笔描画着眉毛。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灰素呢的旗袍,领口那儿左右各有一个荷叶边,反转过来,并不影响头颈的转动。

下面穿的是从美国进口,长到大腿的肉色玻璃丝袜,脚上穿着一双圆口尖头半高跟黑漆皮鞋。

这些衣物是她从沪海带来香江,仅有能穿出做客的衣服了。

这是一个来自沪海的女人,浑身携带着沪海人特有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体面优雅的海派味道,哪怕只是下楼去买一碗云吞面。

楼下傅旭光在不耐烦地转动着身体走来走去,地上有着2,3个烟头。

他穿着花衬衫和小裤管裤子,烫着飞机头,看起人来贼眉贼眼,两只大拇指勾在裤子的口袋里,肩膀不断一耸一耸的。

隔壁房间的低语声像是一条小河汩汩地流着,声音不高,也听不大清楚,但是一句接着一句,仿佛永远也讲不完。

邻居阿珍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它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可以把死人说活,啥事体到了她嘴里,加油添醋,会说得活灵活现。

“你看见她穿的那几件衣服了吗,很贵的!有那么多钱买衣服,却住在这个鬼地方,说明什么?她是被包养的,不是个正经女人!”

她那做力工的老公阿强今天的活不多,回家早了点,进门时看到阮文竹,笑着打了个招呼。

阿珍端上了大米小米一块煮的二米饭和一碟自己腌制的青绿色橄榄菜,一边吃饭一边凑在老公耳边切切错错地轻声细语。

因为饭食简单,阿强阿珍的吃饭时间也短。阿珍收拾好碗筷端出去清洗,正好遇上阮文竹开门出去。

“阿竹,打扮得那么漂亮去哪里啊?”

“哪里,阿珍姐今天的气色真好,一定是遇上高兴的事情了。”

“我哪有高兴的事情,你在大陆的孩子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男人叫我去吃饭,在楼下等着呢,不说了,走了,拜拜。”

阮文竹不想在她面前提起家里的事体,又怕阿珍再问,机灵地把话题岔开。

傅旭光刚一看见阮文竹走出楼道,就赶忙上前:

“你怎么化妆了那么久,不是要你化妆了吗,怎么脸上什么都没有擦?”

“这不才二十分钟吗,要选衣服,抹口红,画眉毛,还要怎么化妆,又不是去跳舞,脸上干净点不好吗?”

“对了,怎么面试要等到公司下班以后,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黄公子对我们很重要,他的公司给我们订单,我们就能发大财。”

傅旭光皱着眉头地说道:“我求了很久,黄公子才愿意接受你去做文员,千万不要惹黄公子不高兴。”

“就是我刚来香江不久,那天晚上外面吃饭时遇上的那个黄公子吗?那个人看上去就不像个好人,我不喜欢他说话的那种感觉。”

阮文竹回想着那晚遇上的那个人。

傅旭光的语气强硬了:“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情,黄公子现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么搞得养你们家那么多的人,都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了。”

“不是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家庭负担比较重是我的过错。每天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需要钱,一点家底早就典尽当绝了。

也没地方去借钱,找不到生活做,拿不到工钿,揭不动锅盖,一家人的肚子怎么办呢?”

阮文竹为难地说道:“走吧,走吧,前面是不是三轮车,你招手啊。”

香江的两轮人力车都涂着统一的红色油漆,上面有汉字和编号,依靠人力来拉动,只能单人乘坐,如果是三轮人力车就能坐两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