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方知此时身处一座巨大的多层立方体训练设施内，所在位置相当于总部的第38层。
这个房间和塞德里克改造成工坊的仓库类似，墙壁和地面由一种看似混凝土的光滑石头打造。
然而在训练设施里，这种石头颜色更浅，更多白色的魔法灯布满墙壁和天花板，将整个地方照得通亮。
这里的面积大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向上延伸三层，与第39层和第40层相连。
安娜莉丝已经不在这儿了，在测试开始几天后，他意识到微光说的是真的，便不再来了。
微光坐在几个堆叠起来的箱子上，这样它能站得更高，以便向方知施展法术。
它疲惫地看着方知，动作迟缓又没精打采，“要是你知道，那就请把这奇妙的信息透露给面前这个普通的可怜虫吧，无比仁慈的殿下，因为我已经开始看到好几个你了。我发誓我刚才发射的是三个火球，而不是一个。”
方知没理会这条蛇，他手托下巴陷入沉思，目光茫然地看向一旁。
他所站位置附近的地面上布满了黑色的烧焦痕迹，“如果我遭遇自然魔力现象，就会完全毫无防备，但我可以用物品来弥补这个弱点。”
接着，他挑起眉毛看向疲惫的蛇，“我很确定你上一个法术注入的魔力不够。”
“呃。”微光有气无力地把脑袋耷拉在临时搭建的高台边缘，一个装了一半圆形玻璃瓶的麻袋靠在高台一侧，“谁能在零阶的情况下连续十次发射中级火球法术啊。我能喝的魔力药水就这么多！”
“别抱怨了。”方知冷淡地回应，“你这魔兽体质意味着你能立刻消化这些药水，而且不像人类有饮用上限。你可以没完没了地喝。”
“但这不代表我就该这么做啊！”微光大声叫嚷着，因为找到可以争论的点，精神头又回来了，“这味道就像有人把臭袜子裹在腐烂的鱼皮里，扔在垃圾桶里十年。不，比那还糟糕！就像婴儿尿布裹着臭袜子，再裹上腐烂的鱼皮，扔在垃圾桶里十年。呸，这股余味还留在我嘴里呢。”
它说完，作势要呕吐。
“别夸张。没那么难吃。”方知说，对它的遭遇毫无同情。
“你忘了我以兽形状态品尝东西的感觉不一样了吧。”微光眯起眼睛看着他回应道。
方知眨了眨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别荒唐了，我不会忘事。”
说着，弯腰拉鞋带，把皮靴系紧。
“哦，你——等等。”微光顿了一下，接着愤怒地扬起身子，展开翅膀，“这更过分了！这意味着你明知道我至少每十分钟就得喝这些药水，还故意让我干这活儿。你这个冷血的疯子！”
方知从靴子上抬起头，做了个鬼脸，“这话从一条蛇嘴里说出来？”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疯子！”过了好一会儿，微光才回应道。
方知站起身，伸展身体，双臂举过头顶，“别忘了这本来就是对你的惩罚。”
“我一刻都没忘记过。”微光没好气地说。
“那就好。”方知点了点头，朝蛇竖起食指，“再来一个法术，然后就结束了。”
“真的吗？就再来一个？”微光满怀希望地问，接着它僵住了，怀疑地眯起眼睛看着方知，“你不会要求我施展高级法术吧？如果要我施展一个，我觉得我真的可能会死。”
方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再来一个低阶火球法术。不过我要你用魔力爆发技巧。”
微光犹豫了一下，“就是那种让法术在击中目标前就崩溃的技巧？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精神力，可能会有点难，但只要距离不是太远，我应该能做到。”
方知点了点头。“我们不用移动位置。我只需要它在我前方两米处爆炸。”
“好吧，那行。如果你准备好了……”方知朝微光示意，于是蛇开始施法，
“放！”
一个明亮的橙色球体在它前方一米处凝聚成形，然后飞射而出，朝十米外的方知飞去。
但就在即将击中他之前，球体膨胀起来，内部的魔力变得混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张力，任何人都能感觉到，还伴随着奇怪的静电声。
接着它爆炸了，释放出所有能量。
“轰！”
微光本以为方知不会有事。
但方知并非如此。
[-74生命值]
[生命值：1276/1350]
冲击力让他向后飞出好几米，在空中呼啸而过。
方知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石地板上，身体翻转，背部着地，接着又翻过头顶，最后趴在地上。
他全身疼痛，感觉就像刚被大锤砸了一下。
手臂上的汗毛都被烧焦了。
方知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疼得直皱眉，然后才颤抖着用双手和膝盖撑起身体，接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哎哟。”
他虚弱地哼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鼻子，手上沾满了血，脑袋嗡嗡作响。
方知刚一停下，微光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焦急地冲过去看他是否安好。
“方知！等等，你没事——不对，你有事，你在流血，呃，我是去叫文森特，还是叫个工作人员，或者我来给你治疗——”
“微光——”方知停下来咳嗽了几声，然后接着说，“治疗药水。”
微光猛地一惊，迅速滑回到箱子塔旁边的袋子那里，用鼻子在里面翻找，“对，当然，你肯定有准备。”
它叼着圆瓶的瓶口滑了回来，方知接过瓶子，拔开玻璃瓶塞，将里面发出淡蓝色微光的液体一饮而尽。
随着药水的魔力开始治疗他身上所有的伤口和瘀伤，他头痛的嗡嗡声逐渐消退，不禁松了口气。
方知伸手到次元袋里，凭借意念取出一条干净的面巾，擦去从鼻子里流出的血，喝了药水后，血已经开始止住了。
因为这是他作为势力首领身份获得的高级药水，不到三十秒，身上的任何疼痛或伤疤都消失了。
“我想这证实了我的想法。”过了一会儿，方知说道。
微光盯着他：“证实了什么？还有，抱歉我的反应有点大，我还不习惯看到你这么容易受伤。”
方知严肃地看着他的契约兽，“我得出结论，我不会受到任何现有法术的伤害。”
微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瞪着他，“这就是我这几天魔力消耗的全部结果？我被榨干了来施展法术，结果却只是听到我亲眼看到的事实？哇，多谢了，大侦探。”
方知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如果你能在开口前稍微思考一下，或许就能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了。”
微光继续瞪着方知，但还是听他的话，思考了起来，“好吧，所以，我一直在用我的幻术魔力模仿法师的法术，施展不同类型的法术，当然，我不用魔力法阵，但因为我的魔力能让我施展的低阶法术相似度达到95%，中级法术相似度达到80%，所以对测试来说已经足够了，但在你周围半径半米左右的范围内，任何法术都会停滞，然后迅速分解成构成它的元素魔力。”
当它试图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时，表情没那么愤怒了，“但不知为何，你最后还是受伤了……等等，你说的是任何现有法术？不只是我施展的？”
然后它停顿了一下，“而且你受到了伤害，但我却一直没有收到你受伤的通知，即使你被击飞的时候也没有。”
方知点了点头，“嗯，那是因为最后这个是冲击力伤害。”
“哦，对，我真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收到通知……等等，冲击力伤害能伤到你？”
方知苦笑着说：“没错。这就是我的主要弱点。我认为我目前对五级及以下的任何法术或技能都免疫。但冲击力仍然是法术的基本属性，而我没有足够的体质或魔力来被动保护自己，所以如果我被它们的普通能量击中……”
“你还是会受伤，嗯……怪不得你说任何‘现有’法术，五级目前是你能达到的最高等级，因为最后两个领域还没开放。”微光回应道，“正常情况下，我会说这是作弊，因为这几乎相当于伪无敌状态，但是……”
“但这只是‘伪无敌’，冲击力伤害是个限制条件。”方知替它说完，“我怀疑如果我没有现在这么强大的灵魂和灵魂密度，灵魂类的能力也能伤到我。”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说，这有点好处，但在这种状态下，你也无法接受治疗法术或增益效果。”微光好奇地问道。
方知坐在地上，手托着下巴思考着，“我认为有两个因素。一是我没有职业，也无法分配属性点。这可能是因为我之前已经达到了七阶的最高等级。我的第一个灵魂端口告诉系统我无法变得更强，但我的第二个灵魂端口又表示我应该可以。这也意味着我陷入了一种困境，系统无法解读我应该承受技能多少伤害，所以法术在试图计算时就停滞了。”
他慢慢站起身来，“至于第二个因素……你已经知道我们在七阶时获得了什么能力。即使七阶者复活并降一级，我们仍然保留着这个能力。我想我不用解释为什么法术以及很可能技能在靠近我时会分解，尤其是在直接受系统影响的区域内。”
“好吧，我现在明白了。我想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因为你之前一直在努力寻找方法来弥补由于获取属性时的限制而产生的属性差异。”微光回应道。
方知叹了口气，“也许吧，但如果需要用法术来识别我，或者帝国用其他重要魔法物品对我做一些非恶意的事情，但却根本不起作用，那该怎么办呢？”
他挺直身子，朝装着瓶子的麻袋走去，要把手中的空瓶子放回去，“我需要一种方法来有选择地控制什么能穿过这个‘非干扰’泡泡，什么不能，显然，我自己的魔力仍然可以正常运作，这可能会成为我第二个主要技能的构思方向。”
“嘿，我什么时候能获得我的第一个职业？我有一个空的主要技能栏，这让我很苦恼。”微光说着，借助箱子堆爬上他的肩膀。
“现在获得职业太浪费了。”方知回答，“先升到10级，因为在那之前，不管有没有职业，每个人获得的属性都是一样的。然后你可以为第一个技能栏选择一个更稀有的职业，而不是从普通等级开始，通过融合来升级。另外，要获得一个好的增益职业，你需要有人形，因为魔法是类人生物创造的。先升到进阶等级。”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为第一个主要技能获得一个更稀有的职业，那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做呢？”当方知走向房间入口时，它怀疑地问道。
他抬头做了个手势。
在他们头顶靠近天花板的地方，两把匕首，一把黑色一把白色，飞下来围着方知和微光盘旋。
“你的这些武器不关心它们的主人吗？”
当方知把匕首插回刀鞘时，蛇问道。
“我告诉它们不用下来，因为我伤得不重。”方知说，“而且，它们喜欢在上面飞。我迟早会找时间测试它们。”
“至于第一个技能……”他继续说道，“他们确实这么做，你忘了大多数新手觉醒者成为觉醒者，只是因为新手教程是之后成为工职人员的必修课，他们通常会选择一个还算不错的职业，搭配一个适用于他们工职的技能，比如猎人选弓箭手职业，稍微提升一下技能等级，然后专注于工职工作，那些在意职业稀有度的，是那些成为三阶或更高阶觉醒者的人，而且他们通常属于一个更大的觉醒者势力。”
他打开房间门：“我进入高塔之前，没有选择普通职业，我能够获得稀有级别的幻术法师职业，而不是通常的罕见级职业供我挑选，你就是太心急，太渴望获得职业了。”
“我一直觉得幻术法师这件事很有趣。为什么系统会给你推荐这个职业呢？”微光问道。
“很简单，因为我的个性。”方知一边回答，一边走向附近的电梯，准备前往第四十层，“我想要了解别人的想法，所以获得了灵魂类职业；又因为我想通过创造自己的世界来掌控周围的世界，所以获得了幻术类职业，系统推荐的职业通常反映了使用者的欲望。”
“就因为这样，你选了这两个通常被认为善于操控他人的职业，结果却以一种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方式来使用它们，即便你自己本身就是个善于操控的人。”微光调皮地说，“你觉得我第一个‘鳞甲守护者’职业说明了我什么呢？”
他想起微光使用这个职业的方式，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说明你是个反应迟钝的笨蛋，对任何批评都一笑了之？还说明你对自己体型小导致属性较弱这件事有心理阴影。”
微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呃……一针见血？”
“哪一点一针见血，是反应迟钝的笨蛋，还是有心理阴影？”方知狡黠地问它。
“显然不是心理阴影！我的体型对我来说刚刚好！我绝不会因为体型而变弱，从来没人拿我的体型取笑我，我的家人也绝对没有过度保护我，不让我离开家！”微光大声说道。
方知本想保持沉默，但还是忍不住，“我可没这么说，我戳到你痛处了？”
“没……没有。”微光结结巴巴地说，扭动着翅膀，不小心用翅膀碰到了他的头。
这让方知的头又疼了起来，他开始厌烦它的夸张表现。
方知叹了口气，“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希望你记住，作为你的契约者，我能看到你小脑袋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也完全清楚你这么说只是为了引起注意，我不太确定你想从谁那里获得同情，这个故事我都听了五十多遍了，而且我觉得阿波菲斯和衔尾蛇的心智发展程度也理解不了。”
腰间的两把武器感觉到自己被提及，微微震动了一下，但并没有太参与到对话中。
微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听着，我只是太无聊了，你一直很忙，也没什么关于阿德里安娜情况的消息告诉我，安娜莉丝又很快就要离开了，塞德里克脾气暴躁，虽然逗她很有趣，但她似乎不懂社交互动的概念，而且我想念地球上的现代娱乐。”
方知走进电梯，“对于单纯的无聊，我也没什么办法，除非你有人形，不然我不想让你独自在城里闲逛，即便你有这个能力。”
人们仍然对魔法兽存在偏见，认为它们野蛮且容易造成破坏，所以在帝国社会，拥有人形被视为被接纳的最低标准。
微光安静下来，思索着什么。
“你知道……”微光缓缓开口，“我一直在想这个事。我们之前估计，如果我能确保血脉稳定性保持在90%以上，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成为进阶等级的魔兽，但我觉得我们可以把时间缩短到六个月甚至更短。”
他微微皱眉看了它一眼，“但那样会——”
“把我的血脉稳定性降到80%，没错。”微光打断了他，“但在达到那个等级之前，我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傻，不会在短时间内吃下几百件天材地宝，让它们细微的魔力差异相互冲突，我会吃一件高阶天材地宝，然后慢慢消化。”
方知陷入沉思，考虑着这个提议，然后他叹了口气，“之后你得去中央战场区域。那样你就会和皇家血脉亚种有所牵扯。”
“这迟早都会发生，要在兽族中得到认可，你一生中至少得去那里并取得一次成功。战斗是提高血脉稳定性的唯一方法。”微光说道，“反正一两年内我还不用去。升级所需的战斗应该能让血脉稳定性保持在足够高的水平，只有当我找到机会成为更高级别的魔兽时，才需要去那里。”
方知哼了一声，“好吧，关于血脉你比我了解得多，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告诉阿莎勒维亚芙，让你从花园里挑选一件古老天材地宝，但如果你这么无聊，去图书馆怎么样？”
蛇眨了眨眼，“这里有图书馆？”
“有。”方知点点头，“在地下室，当然，它没法和永恒万载图书馆相比，但里面藏了很多有趣的东西，你可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隐藏技能之类的。”
它银色的脑袋歪向一边：“哈，那我改天可能会去，不过安娜莉丝离开后，你有什么打算？当然，除了首次亮相之外。”
电梯到达顶层后，方知没有立刻出去，这让微光心里警铃大作。
相反，他咽了口唾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我得和某个人做个交易。”
“……谁？”微光问道，对他的回答感到不安。
方知没有看它，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出电梯，“我……要和魔界的魔王签订一份契约。”
方知之前和女先知讨论过未来将会发生的动荡和混乱。
他没提到的是，不想让女先知卷入其中的原因，是因为这一切背后的那个人。
而这次，方知打算让这场混乱变得更大。
为此，他需要和高塔所有位面中已知最强大的人之一签订契约。
方知即将去见魔王维蒂斯・埃克索尔文图尔・伊莫佩拉托里斯-达蒙尼姆。
只希望见面时，自己不会被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