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普通人

“小明非~那你就好好休息哦，学校那边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哦，不用担心。”女人站起身来，靠在楚子航身上。

“还有，我叫苏小妍，你要叫我苏姐姐哦，不可以再喊我阿姨了。”苏小妍正式的说着。

看来称呼这件事情，对她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啊。

而楚子航像路明非鞠了一躬，表达了谢意之后，便推着还想说什么的苏小妍走出了病房。

看着再度安静下来的病房，一股浓郁的独孤感紧紧的包裹着路明非。

好想念守望里的伙伴啊。路明非注视着脑海中的echo，那是一台由缪博士亲手研发的智械，也是最后一台。

而路明非曾经就在缪博士的手下学习，自然对echo的程序也是有所了解，他现在只需要编写底层代码，然后通过外部计算机来对她进行激活就行了。

不过就是不知她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echo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和echo战斗的画面。

“姐姐，你倒是慢点啊，我都瞄不准。”路明非趴在echo身上，手中的狙击枪迟迟打不中地面上的敌人。

“根据计算，是因为你并不能很好的把握时机，抛物线参数以及发送到你的狙击面板中。”

“话说，你们ai能算玄学的东西吗？”

“抱歉，无法理解什么是玄学。”

“不过你们会想拉屎吗？”

......

突然，病房外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将路明非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婶婶裹着起球的玫红色针织衫撞进病房，发梢还粘着菜市场带回来的芹菜叶。

她浮肿的眼皮下泛着青黑，显然整夜未眠，可眉梢吊起的弧度依然带着菜刀砍排骨般的锋利。

身后的叔叔像颗发皱的板栗，秃顶反射着走廊顶灯，手里塑料袋哗啦作响，三斤蜜桔正压在他那件印着“金龙鱼粮油“字样的促销T恤上。

啊，是婶婶和叔叔啊，好久没见了，说实话还是有些想念的，哪怕对他并不是很好。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父母把自己一丢就是十几年，而叔叔婶婶能够耐心的把自己拉扯大已经很好了，再说了，无论是哪个父母都会更爱自己的孩子吧。

不过他们平时不都是穿着名牌衣服吗？今天怎么就穿着在家里的衣服就出来了。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婶婶的漆皮包带甩在铁架病床上，震得葡萄糖液直晃。

“派出所电话打到家里的时候，你叔差点从梯子上栽下来！“

她突然卡壳似的抹了把脸，指甲油剥落的食指戳向床头柜：“愣着干嘛？把橘子拿去洗啊！“

叔叔手忙脚乱掏水果刀时，路明非注意到叔叔的皮鞋鞋底还沾着泥，他们的衣服上被雨浸湿的痕迹还没完全干掉。

可外面明明是晴天啊。

“不是去网吧和小混混打架？”婶婶突然俯身凑近，廉价香水味混着油烟气息扑面而来。

“那些小混混长什么样？眉毛有疤吗？穿几中的校服？”

“哎呀孩子刚醒…”叔叔试图打圆场，被婶婶一肘子顶在啤酒肚上。

“闭嘴！上周三中门口砍人的新闻没看啊？”她转身拧开保温桶，鸡汤混着几粒枸杞泼进碗里。

“喝！别以为住院就不用考试了，明年就要高考了！”不锈钢勺“当啷“砸进碗底。

“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我怎么对得起你爸妈啊！”

静静的看着婶婶，那种关系并不是像天使，也不像大锤，而是那种带着刺，有些尖锐。

但是这又是这些普通人最真实的写照吧。

“谢谢婶婶和叔叔，让你们担心了。”路明非看着他们说道。

“说什么屁...“婶婶的呵斥卡在喉咙里。她保持着叉腰训话的姿势，额头上带着一路小跑时所出的汗水。

作为一同生活在一个屋檐底下的一家人，哪怕是一只狗都会有感情了吧，更何况是一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人。

病房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橘子皮迸发的清香在消毒水味里横冲直撞。

路明非看见婶婶染坏的褐色卷发在颤抖，像被暴雨打湿的旧报纸。

“臭小子装什么大人。“婶婶突然夺过空碗，不锈钢勺刮擦桶壁的声响尖锐得吓人，“要不是你爸妈的那些钱....“

路明非忽然笑起来。这个总耷拉着肩膀的衰小孩，此刻眼尾褶皱里盛着的，分明是卡塞尔学院地窖里百年红酒般醇厚的温柔。

他伸手接住从病历本飘落的缴费单，轻轻折成纸飞机滑向窗台：“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已经有人付过了。“

“不会是什么坏人吧？还是说是肇事者？”听到这句话的婶婶愤怒的站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去找人家讹钱还是找人打架，不过有着父母每年汇回来的钱，应该不至于找人家赔钱吧。

“没事了，事情也不是他们造成的，主要是我自己疲劳过度了，医生也说了，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路明非露出温柔的笑容，就像是天使姐姐每次安慰他那样。

婶婶一证，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路明非长大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衰小孩。

“果断时间我得要搬出去住，有事情需要去处理。”路明非结果叔叔扒好的橘子。

婶婶玫红色的身影在阳光下晃了晃。她突然抓起漆皮包冲向门口，劣质的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凌乱的鼓点。

“你自己想好就行，死鬼，还不走，今天不上班了？”

她扯着嗓子，震的叔叔耳朵疼。

叔叔对着路明非苦笑一下，“好好照顾自己，你婶婶就是这个脾气，出去租房的钱我会给你准备好的。”

接着叔叔跟着婶婶的身后冲了出去。

路明非摩挲着保温桶的裂痕，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叫骂声。

染坏的褐色卷发在住院部门口忽隐忽现，婶婶正揪着保安领子吼：“凭什么不让进车啊？一会我还得接我侄子！“

吵吵闹闹的，倒也不错，但是终究不是一路人啊。

回想起昨天的事情，路明非知道，他继续和他们相处，其实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