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绝）

一

四海惊传拿破仑，国民渐不我思存。

功名何似微生子，打破人间地狱门。

二

无非时势造英雄，亿万原因一果中。

乍败乍成均偶尔，托翁健笔写天功。

三

前车已覆后车来，第二威廉现舞台。

咄咄侏儒胡短视，野心不死欲燃灰。

赏析：

这三首绝句写于1929年3月，录自《蔡元培全集》第六卷。拿破仑（1769—1821），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和军事家。1799年发动雾月政变，组成执政府。1804年称帝，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其间，不断对外发动战争，既打击了欧洲封建势力，又与英俄争霸。1812年对俄战争的失败加速了帝国崩溃。1821年病死于被流放的海岛上。1929年3月，作者有感于国际、国内形势，作了歌咏拿破仑的三首绝句。

第一首作者附言：“李君石曾为我言：某年巴黎某报招人投票，举法国最伟大人物，得票最多者为微生物学者巴斯德，而拿破仑次之。”微生子，即法国微生物学家巴斯德，他在微生物发酵和病原微生物方面的研究奠定了工业微生物学与医学微生物学的基础，并开创了微生物生理学。诗句意谓，当年拿破仑的名字四海惊传，而今国民渐忘而我却思念尚存；功名如何能像微生物学家巴斯德那样，打败人间的地狱之门，指巴斯德开创医学微生物学对于人类的贡献。

第二首作者附言：“俄国托尔斯泰作《战争与和平》小说，写拿破仑侵俄，先胜后败，皆有种种原因，使之不得不然。彼此均无所谓战功也。”托翁，即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以《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长篇小说著称于世。健笔，笔力矫健，指长于写作。天功，意同“天工”，意思是自然所造成的。诗句意谓，无非是社会时势才能造就英雄，亿万原因都在唯一的结果之中。忽然失败、忽然成功均属偶尔之事，托尔斯泰手中的健笔写出了自然所造成的结果。

第三首作者针对现实有所发挥。前车已覆，化用成语“前车之鉴”，比喻前人的失败后人应引以为戒。《汉书·贾谊传》：“又曰：‘前车覆，后车戒。’”第二威廉，即威廉二世，德意志帝国皇帝，富有侵略性，曾出兵加入八国联军攻占北京，1914年又掀起世界大战。咄咄（duō），叹词，表示惊诧。侏儒，身材异常矮小的人。野心不死欲燃灰，由成语“死灰复燃”化出，意思是烧尽的余灰又重新燃烧起来，比喻失势者重新活跃起来。诗句意谓，前车已覆后车又来，威廉二世出现在世界舞台上。让人惊诧的是，这一侏儒何以如此短视，野心不死还想死灰复燃，步拿破仑后尘，发动侵略战争。

这是三首叙议结合的咏史诗。作者对拿破仑的评价只是铺垫，重点在于“第二威廉现舞台”。第二威廉，既指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亦指世界上敢于发动侵略战争的战争狂人。前车已覆，咄咄侏儒仍野心不死，讽喻影射的意思颇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