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入口在景阳钟下。
沈知意踩着龟裂的汉白玉阶向下走去,手中匕首泛着幽蓝的血光。每落一步,后颈的金色火焰纹便灼烧一分,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地底涌出的寒气凝成霜花,攀附上她的裙角。转过第九道弯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青铜祭坛矗立在巨大地宫中,坛上七星灯排列成北狄狼头图腾。而祭坛中央的铁柱上,锁着浑身是血的裴琅。
“别过来!”他嘶吼着挣扎,铁链哗啦作响,“这是血祭阵!”
沈知意刚要上前,地面突然刺出无数青铜尖刺,组成诡异的茉莉花纹路。阴影里传来拄杖声,戴着青铜面具的巫祝缓步而出,手中捧着个水晶匣——
匣中悬浮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表面覆满蓝黑色冰晶。
“琰儿的心头血,果然最养蛊。”巫祝的声音与沈知意记忆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他摘下面具,露出沈太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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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意外?”巫祝抚摸着水晶匣,“你以为十二岁前教你毒经的‘父亲’是谁?”
沈知意匕首直指他咽喉:“裴琰在哪?”
“他?”巫祝轻笑,“从十二岁起,你见的‘裴琰’就是琅儿。”
地宫突然震动,祭坛上的七星灯一盏接一盏亮起。蓝火映照下,沈知意看清了巫祝衣摆上的徽记——北狄王庭的狼头茉莉。
“当年幽州屠城后,我亲手将你调包给沈夫人。”巫祝指尖凝出一缕蓝雾,“而真正的裴琰,早在十二岁就被炼成了‘同命蛊’。”
雾气中浮现出记忆碎片:
-年幼的裴琰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胸口植入蛊虫
-十五岁的裴琅被迫戴上青铜面具,模仿兄长的一举一动
-五年前雁门关之战,替身“裴琰”为保护裴琅,主动迎向北狄箭雨
“所以大婚夜的刺杀……”沈知意声音发颤。
“是让‘裴琰’这个身份彻底消失。”巫祝突然划破手腕,血滴在祭坛上,“好让琅儿以真面目继承王蛊!”
铁链哗啦一响,裴琅猛地抬头:“你答应过不伤她!”
“傻孩子。”巫祝叹息,“北狄王女的血,才是唤醒王蛊的最后药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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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后颈的金纹突然灼亮。
剧痛中她看见更多记忆——
三年前药铺大火,戴面具的裴琅来救她不是巧合。是巫祝故意引她入局,要她在濒死时觉醒王血。
而裴琰……
“他早知道。”裴琅哑声道,“从接下虎符那刻起,兄长就知道自己必死。”
巫祝突然将水晶匣砸向祭坛。心脏爆裂的刹那,整个地宫响起震耳欲聋的狼嚎。七星灯疯狂摇曳,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杀我者,知意”**
同样的字迹,刻满了整面青铜墙。
“这是……”
“琰儿的遗言。”巫祝狂笑,“他用自己的命,在你血脉里种下反噬蛊!”
沈知意突然明白为何匕首会自行刺向裴琅——因为真正的“裴琰”,早在五年前就死了。而这十年间她见到的人……
“是你。”她看向裴琅,“一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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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突然裂开,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
巫祝拽着铁链将裴琅拖向血池:“双子蛊只活一个,这是宿命!”
沈知意扑上前抓住裴琅的手,却被巫祝一掌击中心口。鲜血喷在裴琅脸上时,他锁骨下的金月突然亮如烈日——
“咔嚓!”
铁链应声而断。
裴琅反手扣住巫祝咽喉,眼中蓝焰与金芒交织:“你算错了一件事。”
他从齿缝间扯出根金线——那是沈知意咬他锁骨时留下的发丝,此刻正泛着血色光华。
“王蛊认的不是血脉。”裴琅将金线缠在巫祝脖颈上,“是甘愿为对方赴死的心。”
巫祝惊恐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蛊纹正在消退:“不可能!北狄秘术明明……”
“被改过了。”
清冷的嗓音从血池中传来。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攀上祭坛,手中握着半截断剑——
是“已死”的裴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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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裴琅松开巫祝,踉跄着上前。
“别过来!”裴琰的断剑抵住自己心口,“我体内全是噬心蛊。”
沈知意这才看清,他胸口插着七支蓝羽箭,排列方式与衣冠冢里一模一样。每支箭尾都系着青铜铃铛,此刻正疯狂震颤。
巫祝突然暴起,五指如钩掏向裴琰心窝:“逆徒!”
“叮——”
沈知意的匕首与裴琅的剑同时刺入巫祝后背。巫祝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低头——
自己心口透出半截茉莉玉簪。
“你教我的。”裴琰咳着蓝血,“弑师当用茉莉刃。”
巫祝炸裂成无数蛊虫的刹那,整个地宫开始坍塌。裴琰将断剑塞给裴琅:“走!”
“一起走!”裴琅去拽他,却抓了个空——裴琰的身体正在消散。
“我早该死了。”裴琰最后看向沈知意,“谢谢你…让琅儿活成了自己。”
血池吞没他的瞬间,沈知意颈后金纹突然飞出,在空中凝成真正的北狄王族徽记——
双狼逐月。
裴琅跪在祭坛边缘,手中断剑突然亮起金色铭文:
“未亡人沈知意携夫裴琅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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