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钟楼在燃烧。
沈知意逆着逃亡的人潮奔上台阶,手中茉莉玉簪滚烫如烙铁。身后传来地壳塌陷的轰鸣,整座皇城正在沉入北狄王蛊苏醒的深渊。
楼顶狂风肆虐,青铜巨钟表面爬满血管般的金纹。太师——或者说那具被蛊虫占据的躯壳——正将半截断剑刺入钟杵凹槽。剑柄处嵌着的孔雀石泛着血光,与沈知意簪上的蓝血珠子共振出刺耳鸣响。
“迟了……”太师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王蛊已成!”
巨钟突然自鸣,声浪掀飞了半座钟楼。沈知意被气浪掀翻,玉簪脱手而出——
一道玄色身影凌空接住簪子,剑光如雪斩向太师咽喉!
“裴琅?!”
他浑身是血,肩胛骨穿透出半截蓝羽箭,却仍保持着凌厉的剑势。太师抬臂格挡,断剑与玉簪相撞的刹那——
“咔!”
簪子蓝血珠裂开,一滴血溅在钟面。
刹那间,整座巨钟由青铜转为赤金,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北狄契约文。
【以双子为祭,换王女苏醒】
沈知意突然明白了一切——这口钟,才是真正的百年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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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裴琅突然朝虚空嘶吼。沈知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钟内悬浮着无数蓝血凝成的丝线,缠绕成一具人形——
是裴琰。
或者说,是被炼成蛊的裴琰残魂。
他双目紧闭,心口插着七支箭,每支箭尾都系着她绣的茉莉香囊。
太师癫狂大笑:“他自愿成蛊,就为在你血脉里埋下反噬的种子!”
沈知意后颈金纹骤然灼亮,记忆如潮水涌来——
大婚前夕,裴琰独自在地宫割开心脉,将毕生功力凝成那颗蓝血珠。他说:“若契约启动,这便是斩断轮回的刀。”
原来他早就知道。
知道这场婚姻是局,知道自己是祭品,知道……
沈知意会亲手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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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裴琅将玉簪抛给她,“刺钟杵!”
太师暴起阻拦,却被裴琅迎面撞向钟壁。两人滚落时,沈知意看清裴琅心口渗出的血——竟是金色的,与她颈后火焰纹同源。
同命蛊,生死同归。
她飞身跃起,簪尖直刺钟杵。
太师发出非人的尖啸,整具躯体炸成蛊虫黑雾。虫群扑向她的刹那,钟内裴琰的残魂突然睁眼——
“知意。”
十年未闻的本音,清朗如初见那日。
沈知意手腕一偏,簪尖转向自己心口!
“你疯了?!”裴琅挣脱虫群扑来。
“契约要的是王女心头血。”她迎着裴琅惊惶的目光,将簪子狠狠刺入左胸,“不是他的魂!”
血溅钟杵的瞬间,整座皇城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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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
血珠沿着钟面契约文流淌,所过之处金纹转为朱砂色。悬浮的裴琰残魂渐渐凝实,伸手抚上沈知意染血的面颊。
“我赌赢了。”他轻笑,“你终究…舍不得杀我。”
太师溃散的虫尸突然发出最后尖笑:“蠢货!王蛊已醒,你们……”
“错了。”
裴琅突然割开掌心,将血抹在裴琰心口箭伤:“醒的是同命蛊。”
金色血液与蓝血交融的刹那,插在裴琰心口的七支箭齐齐震颤。箭尾香囊茉莉绽放,花蕊中飞出七点金光——
那是被分割的裴琰魂魄。
沈知意颈后金纹突然离体,在空中与魂魄融合成完整的北狄王徽。
双狼逐月,首尾相衔。
裴琰的躯体开始消散,却带着释然的笑意:“琅儿,契约解除了。”
他最后看向沈知意,指尖轻点她眉心:
“现在…你可以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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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二十四年春,新帝登基。
沈知意站在裴琰衣冠冢前,将染血的婚书覆在墓碑上。朱砂写就的名字旁,她添了道遒劲的“裴琅”。
“夫人。”
身后传来熟悉的沉水香,裴琅将虎符放入她掌心。玄铁冰冷的触感里,藏着细微的凸起——
她对着日光细看,发现内侧刻着蝇头小字:
【安神香第三格,每日酉时】
是解药。
与当年裴琰假死时,藏在鸳鸯壶里一样的把戏。
沈知意突然笑出声,笑着笑着泪就落下来。
原来这场守护,从十年前药铺大火那夜就开始了。
裴琅用剑尖在墓碑补完最后一行:
【未亡人沈知意携夫裴琅立】
斜阳将两道影子投在“先夫裴琰”四字上,一如当年青铜面具少年挡在她与火海之间。
这次,谁都没有消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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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篇
-裴琰视角的番外《青铜面具》
-裴琅独白的《十年一觉》
-沈知意身世揭秘的《北狄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