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尾随着静川上了楼。她的寝室就在静川的隔壁。“你不知道,原来住在宫里的时候,我的沁香殿是所有兄弟姐妹当中最冷清的一个,平时也就是六哥常来常住的。没想到,分府另居了,倒比原来更加冷清了,连六哥也不常来了。”
“为什么呢?是比原来路途更远了吗?”飞雪并不晓得她口中的六哥是谁。
“那倒不是。”静川推开了一间极其雅致略显奢华的房间。“你看看,喜欢吗?咱俩的房间紧挨着,你要是有什么短缺的,尽管说就好。”
飞雪环视着这间房间,只当是自己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银光闪闪的香炉飘荡着缕缕香雾。墙壁四处都是金灿灿的,雕梁画栋,金石玉柱,比将军府琼芳的小卧房还要精致百倍。再瞧那床,鹅黄纱帐,金丝锦缎,看得她眼花缭乱的。凡是生活所需,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她招呼一个丫头进来。“她叫清雨,以后让她伺候你的起居。”
“淸雨拜见小姐!”那丫头识趣地向飞雪行礼。
“这怎么好呢!”飞雪连连推辞。“我本就是清贫之女,怎能僭越让人伺候呢?”
“我请你来,名义上是为了陪我,其实我也是在赎罪呢!当我知道我的快乐是建筑在你的痛苦之上,我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你千万别见外,只当这就是你那失去的家,好不好?”
飞雪只好应下了。静川好高兴,搂着飞雪是又蹦又跳。“这太好啦!以后呀,就是六哥不来看我,我也不寂寞了。我呢,既可以跟你聊聊天,也可以学跳舞,简直是人间享受啊!”
“公主所说的六哥,到底是哪位王爷?”飞雪不解。
“就是楚王呀!”静川眼睛里大放光彩,一提起楚王,静川绝对是最最神采飞扬的一个。“对了,你应该见过的,上次去给周将军贺寿的时候,在那个大戏台上,六哥双手还抱过你呢。你忘啦?”
是他!是他!她怎么可能忘!她清楚地记得,在万众瞩目之下,他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痴痴地凝望。从他饱满深邃而又柔情百倍的双眸里,足见他是一个情深意重而又热血沸腾的男儿。
静川见她痴傻模样,准是陷进回忆里了。“飞雪,你到底还记不记得?”
飞雪点点头。“我记得。”
“你记得就好!”静川自言自语地。
“刚才公主说,自从迁到新居,王爷便不大常来了,这是为何呀?”
“因为这里没有安逝园哪!我的这个六哥,论人品,论才貌,那是一顶一的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痴情了。”静川拉着飞雪坐下,忙不迭地向她讲述着她的六哥。“你大概听说过许多年前有位宁安公主远嫁异域的事吧?”
对于这个,飞雪倒是略有所闻。“听说过,只是不晓得内情。皇宫里的故事对于我们这些乡野小民来说倒真是故事,只能是听听而已。”
“不瞒你说,那个宁安公主就是六哥的心上人。当年宁安姐姐远嫁他乡的时候才只有十六岁,没办法,这都是父皇的意思。就为这,六哥和父皇的心结一直没有解开。”
“可后来,王爷不是也娶了王妃吗?民间一直有传楚王和王妃夫妻不睦,难不成都是因为那个已经远嫁他方的宁安公主?”
“你算说对了!”静川长呼出一口气来。“从宁安姐姐离开到如今,都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六哥和六嫂也成亲四年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都没有哪一个女子能捂热六哥的心呢。”
“哀莫大于心死……”飞雪低声喊出来,眼睛里揉进了一抹忧伤。“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缔结连理,这对彼此都是一种伤害,一种折磨,甚至是一种羞辱。想来王爷和王妃这几年过得也很辛苦吧?”
“谁说不是呢。所以呢,六哥隔三差五地就来宫里和我常住,慢慢地把我的沁香殿打理成了安逝园。宁安姐姐很喜欢杏花,六哥就在园子里遍种杏花。你不知道,一进安逝园,就会有一种置身天堂的幻觉。尤其到了春天,那里花香四溢,美不胜收,我简直是迷上那里了。等哪天我带你进宫去看看,我想,像你这么诗情画意的女孩子,一定会爱上那里的。”
飞雪听得如醉如痴,更加被楚王与宁安公主的爱情所感动。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对初恋情人相思相恋达六年之久,而此情不改!如此轰轰烈烈的爱情,如此坚贞不渝的爱情,如此美如梦幻的爱情,如此催人泪下的爱情!不知不觉,她都有点羡慕那个宁安公主了。终此一生,能得到如此知己,拥有如此爱情,于愿足矣!
这一晚,飞雪彻夜难眠,尤其在这月明星稀,薄雾朦胧的夜晚。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华丽的屋顶。静川公主的话,言犹在耳,字字清晰。这不得不刺激她内心深处的那片脆弱之处。与少卿断情,与琼芳断义,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如今却是铁板钉钉的事。和少卿在一起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足有半年之久。这半年的喜怒哀乐着实比以往的岁月要充实,要丰满。听了楚王与宁安公主的爱情故事,她不禁怀疑自己与少卿的交往绝非爱情。没有山盟海誓,更缺少情比金坚。琼芳横在中间,她就选择了退出与成全。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双雁在云层中高飞,网罗惊破双栖梦,一个丧生,另一个绝不独活,投地殉情而死。生死相许,是何等极致的深情!这种生死相依的痴恋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啊!楚王和宁安就像这对双飞雁,一个远走大漠,生死茫茫;另一个被困牢笼,羁绊一生……
飞雪被他们的爱情感动,更为自己天涯何处寄此身而苦恼。她披衣推枕,走到一架古筝前,她要将自己的苦闷、彷徨、失落、愁绪全部宣泄出来。静川躺在床上,细细地倾听。她能听出飞雪的无奈,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幽怨。与少卿的分离,想必是她最最痛心疾首的吧。这古筝的美妙之音,伤感之音,划破了夜空的寂寞。
飞雪再见楚王,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了。这天一大早,静川就接到了宫里的传话,说是皇上病了。静川稍稍梳洗了一番,就带着飞雪一同入宫了。静川的打算是让飞雪唱个小曲什么的哄自己的父皇高兴高兴。
静川见过父皇,向太医询问了一下病情,才知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劳累。静川便安慰父皇,劝他少些劳作,多加休息。很快,静川就想到了飞雪。她向朱祁镇介绍着她这位朋友,说是民间少见的奇才。不仅人长得漂亮,歌喉更是万里挑一。朱祁镇一时兴起,便让飞雪在皇帝屏风后的纱帐内献唱。
朱祁镇一直躺在床上默默的听着。飞雪的声音像溪山细流般悠扬清脆,一曲秦观的《鹊桥仙》唱得朱祁镇心潮汹涌澎湃。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朱祁镇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想看看这位唱曲的姑娘。当飞雪从纱帐里走出来时,朱祁镇彻底惊呆了:这神韵、这容貌、这性情,难道是死去的许兰妃又活过来了吗?
朱祁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世间居然会有人如此神似他当年的爱妃。看着眼前这位姑娘,不知不觉地,朱祁镇就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初见许星婵时的情景:
荣天语和许星婵是草原上的金童玉女,他们纯洁的就像碧波池的水。那天黄昏,朱祁镇骑着马,带着贴身的几个侍卫去前方视察回来,路过荣天语和星婵住的小草原。远远地,朱祁镇就瞧见了一位牧羊归来的女孩儿。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棉裙,头上戴着一个垂着白色流苏的圆环帽,两根乌黑纤细的辫子自然地垂在肩上。她挥舞着手里的赶羊鞭,潇洒地走在羊群后面。映着落日的余晖和漫天的晚霞,简直是美不胜收。朱祁镇被这幅美景深深地吸引了,以至于她从他身边走过,朱祁镇的目光也跟随着过去。他迫不及待地从马上跳下来,想上前搭讪。前面不远处,一个裹着深灰色棉服棉帽的强壮男子正向这边跑来。显然,他是来迎接这个女孩的。男子跑到她身边,笑盈盈地跟女孩说着什么,接着两个人就拥抱在一起了。朱祁镇的心狠狠地被刺伤了。想到自己一生阅尽人间春色,偌大的后宫居然都找不出这么清纯可人的女子,可叹可惜!
朱祁镇已经有许多年都不敢回想与兰妃相见的场景,只要一回想起来,内心便针扎的疼。是他,活生生地将一对有情人拆散;是他,硬逼的她与他双双殉情而死。兰妃活着的时候,没爱过朱祁镇一天。死了,也是与她最深爱的男人长眠地下,更与阳间的朱祁镇沾不得任何关系。不论生死,朱祁镇从未得到过兰妃的真情。这是十多年后朱祁镇自己悟透的道理。
如今,一个酷似兰妃的女子出现了!这不得不唤醒了他内心深处对兰妃的痴狂与相思!他支开了静川,得到了与她独处的机会。
飞雪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袭白纱裙将她的曼妙腰身展露得恰到好处。她粉黛薄施,周身上下没戴多少钗环,但难掩俏丽姿色。朱祁镇痴痴地对着她看,仿佛分别了几万年。
飞雪被他看得羞涩极了。过了好久,朱祁镇才木木讷讷地说了一句话。“你叫……叫什么名字?”
飞雪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会见到当今皇上,完全被吓到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面色惨白地回答着:“小女子……颜飞雪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颜——飞——雪?”朱祁镇将她的名字咀嚼了半天。“颜飞雪,连名字都取得精妙……”朱祁镇内心翻江倒海,病意全无,反而兴奋地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居然下床去拉她起身。
飞雪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抬起水灵动人的双眸看着朱祁镇。瞬间,朱祁镇就被她那明汪汪的黑不见底的眼睛震惊了!这对眸子,恍若是兰妃深情依依的凝望……朱祁镇越看越着迷,情不自禁地,他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飞雪闪电般地向后一退,机警地躲了过去。这种举动并没有让朱祁镇恼怒,反而更激起了男人的欲望。“你不要害怕!朕绝对不会伤害你,相反的,朕还会百倍地疼爱你。你是朕失而复得的宝贝,朕一定会珍惜你的!”
飞雪又惊又怕,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拼命地往下掉。“我听不懂皇上的意思,反正我是不会进宫当妃子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当真受不起皇上的宠爱!”
朱祁镇不烦也不躁,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的双臂一直张开着,害怕她会像生出翅膀的鸟儿眨眼会飞离。“你真是个纯情的小姑娘!入宫为妃,万千娇宠,是天下所有女人的梦想。难道你不想被一个男人金屋藏娇,过着让别人羡慕的生活?普普通通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你的花容月貌,天姿国色?你这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注定要被真命天子来摘折!”话还没说完,朱祁镇就顾不得许多了,箭步而上,一把抱住了飞雪。
飞雪几经挣扎,终究还是敌不过男人的强势。“皇上,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无意入宫,也不想做那个人人羡慕的女子。我来自民间,亦属江湖,请把我放回到我土生土长的地方吧!”
“你就别反抗了!”朱祁镇死死抱住她左右挣脱的身子。“乖乖顺了朕吧!你知道吗?你的出现,彻底燃烧了朕死寂多年的激情。当年朕痛失兰妃,恨不得和她一同去了,那种滋味简直是生不如死。”朱祁镇激动不已,不停地上下打量飞雪的身体,巴不得将她一口吞了。“现在好了,你来了!你的美貌,你的清纯,你的一切一切,仿佛就是兰妃再生。哦!天可怜见,神明庇佑,能够再给朕一次机会,让朕重温当年兰妃的万种风情!”
飞雪快被他吓晕了,他能感觉到朱祁镇狂热的体温。看来今日想要完保清白,怕是难了。“我不知道谁是兰妃娘娘,但我能体会出皇上对兰妃的一往情深。可是,我终究不是兰妃!皇上想要的也不是我,只是兰妃的影子而已。与其自欺欺人,倒不如放掉我,我会对皇上感激涕零的!”
“朕不要你的感激!朕只要你!你这么年轻漂亮,朕绝对不会辜负了上天的美意。如果你觉得就这样要了你,对你会是一种亵渎。那朕可以选一个良辰吉日,沐浴斋戒之后,举行一个大典,正式册封了你。总之,一切让你满意,让你心甘情愿,好不好?”
飞雪用尽全身力气,扳除了朱祁镇的包裹。
她恳求地、含泪地道出了自己的不愿。“皇上,我是万不敢奢望嫁入帝王之家的。请皇上明鉴!我只是一介平民,是万千尘沙里最卑微最不起眼的一粒,请皇上不要再强人所难了!”
“你别忘了,往往最平凡的沙粒里才有璀璨的明珠啊!你就是那粒珍珠!尘埃掩埋了你的身体,但掩不住你的光华,掩不住你的风采。放轻松点,别怕啊!朕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朱祁镇又扑上去。这次却被飞雪逃了。朱祁镇紧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飞雪更是巧妙地躲闪,几次差点又被他抱住。好不容易,飞雪抽身来到门口,机敏地拉开门,逃了出去。朱祁镇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又气又恼,大喊着门口的侍卫去追。
飞雪拼了命地向宫外跑着,还不时地回头看看是否有追兵。她穿亭破廊,迂曲绕路,拐到水榭。水榭的另一端,楚王正慌慌张张地朝朱祁镇的寝殿赶来。他也是奉召入宫侍疾的。楚王发现迎面跑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刚想躲避,却让惊吓过度的飞雪撞了个满怀。
“啊!”一声惨叫,飞雪倒在了地上。楚王更是打了个趔趄,才站稳脚跟。是她!是他!两个人心里几乎同时失声喊出。每一次相遇的场合都不一样,每一次情况都是稀里糊涂的。楚王眼前又重现当日在将军府的那一幕,错把她当成宁安的那一幕。当时她又惊又惧的模样,楚王至今记忆犹深、为之思念。飞雪呢,当再见到楚王的时候,一股神秘感油然而生。这神秘感不是别的,正是飞雪最想深刻了解的。飞雪和楚王眼神交汇,彼此炽热的交缠着。
楚王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拉她起来。楚王是皇上的儿子,这个人也是不能接近的!飞雪心里提高了警惕,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小心谨慎地从他的注视下逃走了。
楚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对她的行踪更是摸不着头绪,反正对她是充满了好奇。楚王对着飞雪匆忙的倩影投来深深的一瞥,就径自进宫了。
飞雪在这个硕大无比的皇宫里迷路了。她东瞧瞧,西看看,各式宫殿、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奇葩异草、水榭兰舟,怎么看哪里都是一样的呢!这可怎么办呢?在这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中转悠了老半天,七拐八拐地,飞雪竟走进了“安逝园”。
这里鸟语花香,碧波荡漾,置身其中,心旷神怡,宛若天堂花海。一树树杏花,淡雅芬芳、竞相生长;一株株仙草,亭亭玉立、叶影摇动;一朵朵叫不上名儿的奇葩,蜂飞蝶舞、花香醉人;一声声鸣啭,悦耳悠扬、碧霄回荡……还有那绿树闲池、清流叮咚……人间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地方!这里遍种杏花,难不成是楚王的安逝园?
楚王探望了朱祁镇的病,见他没什么大碍就拐进了安逝园。一进园子,他就瞧见了一位姑娘正在摆弄他的杏花。“你是谁?”楚王轻声问。
飞雪吓了一跳,等她沉静下来才回眸而望。又是这双饱满而忧郁的眼睛!这果然是楚王的安逝园!
楚王讶异极了。刚才在水榭相撞他就满肚子狐疑,现在居然又在这里相逢了!飞雪赧然一笑,面如桃花。“王爷对不起!这皇宫太大了,我迷路了,所以才误闯了进来。请王爷不要见怪!”
“你认识本王?”楚王惊奇地问。
“我听公主谈起过。我知道王爷,还知道王爷的安逝园。今日得见,真是有幸。”飞雪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
“其实我们见过多次了,只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端阳节的龙舟赛上?”楚王喜出望外。
“当时王爷还把那朵大红花戴在了我胸前。”飞雪爽朗地接口,接着便笑靥千里了。
楚王也笑了。这么说,那她一定是记得了!
“有件事,本王必须澄清一下。就是上次在将军府,本王并不是有意要唐突佳人。实在是事出有因……”
飞雪笑笑,完全没有在意。
“你和静川很熟吗?”楚王还有疑问,因为刚才她提到了静川。
飞雪点点头。“我现在住在公主府,和公主只是一墙之隔。”
楚王悸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原来他和她这么近!微凉的风卷着飞雪的长发,如柳丝飘逸;雪白的裙子摇曳生香,宛若仙子临风。这是楚王第一次觉得世上居然有这么空灵澄澈的女子!宁安离开他已经六年了,这六年,从没有哪一个女子能让他暖心,让他牵动!而眼前这个人,如空谷幽兰般脱俗,如杏花春影般绚烂!他有些动情。
楚王的故事,飞雪早已记刻在心里。他的痴情、他的用心、他的相思、他的愁苦,她都知道。面对这样一个用情至深的男人,她是仰慕的、钟情的、渴望的、倚赖的。
楚王指引飞雪出了宫。
飞雪刚迈进自己的小卧房,就被静川一顿臭骂。“我的姑奶奶,你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宫里找了你老半天呢,还以为你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拐走了呢!”
“我没去过皇宫,在里面转悠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宫门口,知道公主担心,所以就急着跑回来了。”飞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对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她还是心有余悸的。“公主,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不知道当不当讲?”
“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有什么你就问吧!”静川把她一拉,坐在藤椅上。
“你知道很多年前宫里有个兰妃娘娘吧?你看我跟她长得像吗?”飞雪比划着自己。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这是禁宫里的秘密,你怎么会知道?”静川不解,瞪大了眼睛。
“我是听皇上说起的,你倒是说呀,我跟她长得到底像不像?”
“我怎么知道啊,我还没出生呢,她就死了。关于兰妃的故事,我也是从宫里的老妈子那儿听来的。你们长得像不像我不知道,只知道她很漂亮,很得父皇的宠。不过后来,她的结局很不好。”静川叹了口气。
“怎么不好呢?”飞雪追问道。
“听说她趁父皇离宫之际,和别的男人跑了,说是还生了孩子。父皇震怒,找到他们之后,硬要带兰妃回宫。步步紧逼之下,他俩双双殉情了……”静川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也被这生死相许、不离不弃的爱情所感动。
“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她抛弃尊贵荣宠的身份,舍弃锦衣玉食的生活,甘愿平淡?我想,定是她此生最爱的人吧。”飞雪感慨道。她不晓得,她们津津谈论的兰妃和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生身父母!
“她私奔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初恋情人。这件事是父皇不对!当初,听说父皇在一个小草原上看上了牧羊女许氏,连逼带抢的,硬是拆散了他们。许兰妃进宫四年,也宠冠了后宫四年,父皇几乎离不开她。爱之深,恨之切。当父皇知道兰妃叛逃私奔,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这才逼得他们一死以谢天下。”
飞雪终于懂了,原来兰妃和他是一对苦命鸳鸯啊!“大概我长得有点像故去的兰妃娘娘吧,今天皇上见了我,误以为我是兰妃的重生,还要我当他的妃子呢!”
“什么?”静川弹簧似的跳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天哪!父皇真是老糊涂了!他大概是想念兰妃走火入魔了,会把你当成是她!那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慌里慌张的,这才在皇宫里迷了路。”飞雪故意略掉了她和楚王见过面的情节。
“哎呀呀!”静川忽然尖叫起来。“我差点害死你!本打算让你唱个小曲给父皇解解闷的,谁想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要不是你逃了,还指不定捅出什么乱子来呢。父皇也真是的,一大把年纪了,儿女成群的,也不知道检点。要你当他的妃子?”静川几乎把它当成了笑谈,忍不住地笑起来。“你这么年轻,当他的女儿或者儿媳还差不多!”
“这话可别乱说!”飞雪谨小慎微,害怕祸从口出。“给人听见了,会惹大麻烦的。皇上不派人来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飞雪心里频频祷告着。
“你别怕!”静川拍着她的肩膀,给了她力量。“要是父皇来找你,我替你顶着。反正我不允许父皇这么干!皇上看上了自己女儿的好姐妹,这事要传出去,可成了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了!你放宽心吧,绝对不会有事的!”
听了静川的承诺,飞雪宽心了许多。回想着今天在安逝园邂逅楚王,这也算是惊中之喜了。
朱祁镇并没有派人来追,原因有许多。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考虑到静川。将自己女儿的闺阁挚友纳为妃妾,岂不遭人非议?纵使他极度地想念兰妃,想得到哪怕只是兰妃的一个替身一个影子也好,可现实残酷无情,他的兰妃的确是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