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三)

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出来以后,不仅感叹世道变迁,物是人非,就连心目中的偶像也接二连三的消失,在我出狱的前一年,中国,香港,有两位喜爱的艺人相续香消玉殒。作为听着他们的歌儿长大的一代,对我来讲,我必须要面对现实,宋小可还在服刑,小薇早已移情他人,当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消失在生命中的时候,活下去成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不久光光也回到了成都,这次轮到我和邵强一起尽地主之谊,只是光光跟我不太一样,当天邵强安排的小妹,他一个不剩,照单全收。

在武哥的公司,正常的业务基本不需要我们插手,但是偶尔跑跑银行、担保公司之类的差使还是避免不了,加上武哥的女朋友交游甚广,作为负责她安全的归口管理者,有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力不从心,忙不过来。光光的归来,正好解了我和邵强的燃眉之急。

一天,我和光光陪着小嫂到城区闲逛,正当小嫂穿着她看中的那款吊带露背从试衣间出来,这时候,我无数次幻想过的和小薇的浪漫重逢竟然不期而至,只是这样的会面,不仅不浪漫,反而格外的尴尬。

几乎是同时,她和小嫂从两个相邻的试衣间走了出来,然后小嫂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我则象个傻瓜一样站在旁边,小微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幕,目光里既是惊喜,也有轻蔑。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当小嫂发现有一个女人站在旁边不停地打量我们的时候,她象示威似的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又故意把皮包给我让我帮她拿着。

“怎么样?好看吗?”小嫂用眼角挑着小薇站的那个方向,一边问我。

“很漂亮!”我用右手拎着皮包,故意往小嫂身边凑得很近,如果不是因为光光在旁边,我很想当着小薇的面把这出戏演得更逼真,以出胸中那口恶气。

然而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小薇早已不知去向。

有些人,一个转身,就是一辈子。

小薇一个转身,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安顺桥边,静静的锦江河水悄无声息地流淌着,烛光摇曳中,窗外的成都,夜色弥漫,它仿佛提醒着我,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我的对面,我曾经的女神,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许连……”

从外表上看,小薇完全没有改变,只是,几年不见,今天的她,不仅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抽烟。

看着她在我面前吞云吐雾的样子,我不知道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时候的她,更像是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这个活生生的,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神,此时此刻,面对着她,我的心底却全是隐隐的伤痛。

不知道是时间改变了人,还是人改变了时间,总而言之,命运弄人,今非昔比。有时候爱,到了尽头,就是这样的感觉。

烛光煽情地跳动着,小薇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她的声音,却依旧那样动听。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

“我哥快回来了,你知道吗?”

“嗯。”

“……对不起……”

“……”

“如果你有事,我会帮你的。”

“哦。”一直拔弄着手上的酒杯,听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抬起头盯着小薇的眼睛。

“你们家先生,他对你还好吧?”我又低下头,继续喝酒。

“还好。”

“他肯定很有钱吧?!”

最后这一句,是我想了很久有意说出来的,正如若干年前,她说的那一句“她肯定好漂亮哦……”,只是当年她的那一句话让我感动,我说这一句,却无非只是为了刺痛她的内心。

很久很久以前,同样是因为犯错,有一位老者用心良苦地劝诫过我,说我的良心不好,甚至不如隔壁的阿狗阿猫,阿狗阿猫尚且懂得的道理,我却偏偏铁石心肠。

可是,为了小薇,我做过的那些事,我那失去的自由和青春,我蒙受的苦难与伤害,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无尽的等待,换回来这样的结局,又有谁想过我的感受呢?

这世上,到底谁比谁更有良心?

谁能够告诉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