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鲍叔牙抱着小白的尸体,哭喊着说:“公子,你醒醒,你醒醒呀!”
小白躺在鲍叔牙的怀里,嘴角流血,一动不动。鲍叔牙痛不欲生地说:“公子呀,是我害了你,悔不该拉你回国抢什么君位呀!”
正在鲍叔牙痛不欲生的时候,躺在鲍叔牙怀中的公子小白动了动身子,睁开眼睛,狡黠地向鲍叔牙眨了眨眼。
“啊!”鲍叔牙惊呆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公子小白将手指放在口边,轻轻地“嘘!”了一声,抬头看看远去的管仲的车队,慢慢地坐了起来。
原来,管仲这一箭,正射中小白胸部的带钩,此带钩乃铜制,有一拳头大小,恰如一个护心镜置于胸前,小白知道管仲乃神箭手,且力大无穷,若知一箭不中,必定再射,到时恐怕就没有这次幸运,情急之下,急中生智,他嚼破舌头,口喷鲜血诈死,连鲍叔牙也都瞒过。他虽然听到鲍叔牙哭得伤心,但还是不敢动,等了一会,估计管仲已是去远,故翻身坐了起来。
鲍叔牙惊喜地说:“公子,你没死?”
“没事!”公子小白笑了笑,从身上拔下箭说,“老天有眼,若不是带钩护胸,此箭恐怕是前心透后背了。”
鲍叔牙不解地问:“那公子口中喷血又是怎么回事?”
公子小白笑着说:“师傅,您说过,管仲箭法奇准,有百步穿杨之能,他若知道一箭未中,必定再补一箭。我也是急中生智,嚼破舌头,喷血诈死,骗过了管仲。”
鲍叔牙向天祈祷道:“苍天有眼!公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管仲!”公子小白手拿管仲所射之箭,咬牙切齿地说,“小白不报此一箭之仇,誓不为人!有一天抓住你,一定要用这支箭射杀你。”
鲍叔牙听到小白之言,也未在意,谁知他日果应此言,所谓是冥冥之中,因果有报。
历史上所说的一箭之仇,即源于此。有词为证:
管仲暗箭射小白,谁料铁矢中带钩。
若非公子善应变,怎得桓公合诸侯。
却说管仲带着三十乘战车,原路返回,迎头碰上鲁庄公的战车。他跳下战车,来到鲁庄公与公子纠乘坐的战车前,满脸喜色地说:“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公子小白从莒国借得战车百乘,先我一步到了齐国之白水河。正欲赶赴临淄抢夺君位。”
公子纠大惊失色:“小白竟如此大胆!真的敢与我争夺齐国的君位?”
“公子不必惊慌。”管仲笑呵呵地说,“齐国之君位,非公子莫属!”
“小白呢?”公子纠迫不及待地问,“您不是说他要争夺君位吗?”
管仲冷笑一声说:“小白已成为箭下之鬼!再也没有人同公子争夺君位了。”
“太傅真把小白射死了?”鲁庄公惊喜地问。
管仲拍拍弓箭,自负地说:“我与小白相距不足三十步,这一箭保准是前心透后背。”
公子纠似乎还不敢相信:“师傅,您敢保证他真的死了?”
管仲道:“我亲眼看见小白口喷鲜血,倒在车上。”
“夷吾神箭,别说三十步,就是一百步,也保他必死无疑!”召忽自豪地说。
“哈!哈!哈!”公子纠一阵狂笑,他拍着管仲的肩道,“师傅,你立了大功,我即位后,一定要重重地赏你!”
“小白死了,公子纠的君位已是十拿九稳了,管仲立下奇功,此乃喜上加喜,理应庆贺一番。”鲁庄公拿起木槌在铜锣上敲了一下说,“传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今天大家一醉方休,以示庆祝。”
管仲阻止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齐国无君,局面混乱,咱们还是快进临淄,免得再生枝节。”
“管太傅不必多虑,劲敌已除,无了后顾之忧,还是先喝酒再说。”鲁庄公打断了管仲的话,下令大军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原野里,鲁军升起了篝火,将士们围在篝火旁,有的喝酒,有的吃肉,有的跳舞,有的唱歌,热闹非常……
却说鲍叔牙见公子诈死骗过了管仲,担心地说:“夷吾虽去,恐其再来,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快些走的好。”
鲍叔牙为防意外,让小白换了一身衣服,让一名士兵穿着小白的衣服装扮成小白躺在车上。大队人马从小路一路疾驰,将近临淄城,已是半夜时分。隐隐约约见城头灯光闪烁,人影晃动,鲍叔牙令战车停住,以五十乘在前,四十乘在后,组成两个战阵以遥相呼应,以免被伏击。他自带十乘,向城门靠近,临行时,他对公子小白说:“他们对我们这些追随你的随从虽然心存戒惧,但肯定认为我是罪魁祸首,绝不会容忍我,如果事有不测,我在前面挡住他们。”接着他又对随从们说:“事情成功,大家都听我的号令,若是不成,我在前面拦住道路,你们一定要保护公子杀出去,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辞。”
宣誓完毕,鲍叔牙一骑当先,十乘战车随后,靠近城门,见是高傒、国子费两位上卿带领众人正在那里张望,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翻身下马,上前纳首便拜:“鲍叔牙叩见二位上卿。”
高傒急忙扶起鲍叔牙,焦灼地问:“公子小白呢?”
鲍叔牙一指后边:“公子就在车上。”
国子费说:“走,快去迎接公子。”
公子小白下车,向国、高二人施礼:“小白拜见高、国二位上卿。”
高傒扶住小白问道:“公子可知公子纠现在到了哪里?”
“公子纠尚在路上。我等与管仲在白水之滨相遇。管仲暗箭射杀公子,幸得公子机敏,诈死躲过一劫。”鲍叔牙回答说。
国子费惊叹地说:“此乃天不灭齐!才使得公子大难不死。事不宜迟,公子马上进城,明早即拜宗庙,登临君位。”
且说公子纠同鲁庄公在途中安营扎寨,燃篝火,同兵士们喝酒吃肉,唱歌跳舞,通宵庆祝。鲁庄公举起酒爵道:“到临淄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现在后患已除,可以高枕无忧了!来,为公子即将继位,干!”
大将曹沫、副将秦子、梁子,同管仲、召忽等一齐举爵:“干!”
公子纠喜形于色,高举酒爵道:“我公子纠有今日,多亏各位鼎力相助,待即位之后,一定请诸位在齐宫中大宴三天,我先干此爵,以表谢意。”说罢,一饮而尽。
曹沫举爵道:“公子当上齐侯,首功当属管太傅,管太傅一箭定乾坤。实在是夺天地之造化,令人叹为观止,为管太傅干爵!”
鲁庄公、公子纠、召忽等齐声附和,一齐举爵。管仲志满意得,一仰脖,干了此爵。
却说鲍叔牙进入临淄后,连夜遍谒诸位大夫,盛赞公子小白之贤,请他们拥戴公子小白为齐国之新君。诸位大夫说:“公子纠马上就要回国,将怎么处理这件事?”
鲍叔牙说:“齐国连弑二君,天下大乱,非贤者不能安邦治国。何况迎接公子纠而小白先回,此乃天意。鲁君派三百乘战车护送公子纠回国,其望报不浅。昔宋立子突,索赂无厌,兵祸数年。齐国多年动乱,民不聊生,怎能够满足鲁国的欲求?”
众大夫说:“然则何以谢鲁侯?”
鲍叔牙说:“齐国已有了新君,他自然就要退去了。”
鲍叔牙的游说,得到一部分齐国大夫的赞同。当初歃血为盟的几位大夫仍是心有不甘,他们强调长幼有序,齐国国君之位理应由公子纠继承,公子小白欲君临天下,乃是篡位。鲍叔牙只好向高傒、国子费两位监国上卿汇报。
高傒果断地说:“为了齐国能长治久安,顾不了这么多了,天亮之后,即拜祖庙,拥立公子小白为齐国之君。”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睡的公子小白在同样一夜未睡的高傒、国子费的带领下,来到宗庙。
宗庙大厅正中贡奉着齐先祖太公望姜尚的塑像,两边依次是历代诸君的牌位。
高傒、国子费领着公子小白在姜太公像前跪下。高傒叩首道:“太公在上,高傒与国子费世受周天子之恩,乃周室忠臣,不敢有二心。今齐国内乱,已是非常时期,为维护太公祖业,保周室平安,使大齐子民能安居乐业,高傒与国子费有责任为齐国选择贤明之君主国。公子小白乃是合适人选,我等欲私立公子小白为齐国新君。只是他乃幼子,按祖制不予立,此举虽有违家法,但并无私心,敬祈体恤!”
国子费也叩头道:“国、高二氏,乃周天子封于齐国的监国大臣,我等不忍心齐国大权落入平庸者之手,故选贤任能,志在振兴大齐,开创太公祖业。违背宗法,拥戴小白继位,实是迫不得已,敬请太公体谅!”
公子小白一连叩了三个响头,道:“太公在上,高、国二位上卿扶小白继位,是为齐国的振兴,是为继承太公创下的祖业。小白一定不辜负二位上卿的良苦用心,一定维护周室,发奋治国,使齐国强盛,百姓安居乐业。”
祭祀完毕,他们来到齐宫正殿,举行登基仪式。尽管高傒、国子费做了大量工作,大夫隰朋四处奔走,可来参加登基大典的大臣还是不多。来的大臣们各有各的想法,一个个缄口不言。因此,大殿里气氛并不热烈。
高傒出班面对众大夫说道:“各位大夫,齐国内乱多年,需要有一个贤明之君来治理齐国,我与国子费上卿拥戴公子小白为齐国新君,完全是为齐国之长治久安作想,没有任何私心,此心苍天可鉴。”
国子费亦出班说道:“各位大夫,鲁国三百乘战车明日即兵临城下,齐国已处于非常时期,我与高上卿司监国之任,已拜过宗庙,立公子小白为齐国新君。事急从权,登基大典的各种礼节就免了。下面,由司仪隰朋大夫主持新君登基大典。”
大臣们左右两班。左首以上卿高傒居首,右首是上卿国子费为头。
隰朋大声宣布:“请新君登基即位!”
公子小白身着侯服,登台,坐到御案之前,鲍叔牙侍候在侧。小白向下扫了一眼,除两位上卿外,隰朋、王子成父、宁越等几位大夫站列在班,雍廪、东郭牙、宾胥无等人却未来上朝,他心中有数,这些人对他君临天下有想法。
隰朋再宣布:“公子小白为齐国新君,尊号齐桓公,请大家拜见新君!”
高傒、国子费领众臣一齐叩首:“拜见君上!”
“众卿平身。”公子小白即齐桓公站起来说,“各位平身!赐高上卿、国上卿坐。”
高傒、国子费同声道:“谢君上。”分别坐在御座左右两侧。
“各位大夫,寡人承蒙高、国二位上卿和大家的拥戴,继承君位,谢谢诸位。”小白双手一揖道,“齐国内乱不止,国力大衰,过去君上所为,也为国人所不耻。小白虽不才,愿同大家一起,为强国振邦而努力,希望大家辅佐寡人,尽快使齐国强盛起来,让诸侯国对齐国刮目相看。”
众大夫齐声道:“谨遵君命。”
“国难当头,大家有何建议?”齐桓公问道。
鲍叔牙答道:“鲁兵明日将至,请君上早作安排。”
齐桓公看了堂下一眼,叫道:“仲孙湫!”
“臣在!”仲孙湫出班答道。
“你马上出城迎上去,告知鲁侯,就说公子小白已就任齐国君位,请他回鲁国去。”
“是!”仲孙湫得令。
国、高二位上卿站起身,面对众大夫厉声说:“国难当头,大家要齐心协力,不遵君命者,格杀勿论!”
齐桓公看了鲍叔牙一眼。鲍叔牙喊道:“退朝!”
一代英主齐桓公的登基仪式就如此简单地完成了。正是:
齐国君位虚待人,长途奔驰兄弟争。
小白睿智早一步,先到为君后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