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山穷水尽

第二天天刚亮,林南等人早早地开了馆门,尽管一夜没有睡好,眼睛通红通红的,却兴致勃勃,精神倍增,因为头一天开业,灿国很早就买来了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过一阵,响声招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大家对着门口墙上的告示评头论足,有人偷笑,有人窃窃私语。

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一个人前来报名,大家只好无精打采地关门收摊。

第二天依旧如斯。

第三天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

晚上,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起,龚海和灿国好像还没有吃饱,林南的筷子连动都没动,就把碗送给灿国,灿国接着又是一阵狼吞虎咽,正巧被进来的翠云看见,她大怒,劈手夺过灿国手里的碗:“你这孩子好不晓事,你林大哥已经两顿没有吃饭了,你一点也不体谅他?”

灿国一听,委屈的不得了,难为情地看着林南。龚海尚忠也莫名其妙。林南见状,又复夺过碗,递与灿国,并对翠云道:“你和小孩子发什么火?我不饿,不想吃东西。”虽如此说,灿国说什么也再不接碗,一再推辞。龚海道:“怎么回事?”翠云说:“我们已经断了银两。”尚忠笑道:“原来如此,何不早说?我们找一家奸商或者奸臣,晚上走上一趟,‘借俩’不就得了,那也是举手之劳,既不伤天也不害理,省得这样委屈自己。”龚海道:“是呀!尚兄说的一点没错,或者当街卖艺,总是能胡个口的,活人岂能让尿给憋死。”

林南道:“这里是京城,我想还是走走正道的好,何况还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就是这个道理,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我请各位稍安勿躁,凡事让人接受都得有个过程,你们见得那一家店铺是开门就有许多主顾的,也许有人现在正需要某种东西,却不知道上哪里去,或许几天以后才在一个不经意的场合,偶然听见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他才知道。所以我请大家坚持一下,事情总是会有转机的。”翠云补充道:“还有一点点牙祭,明天就均开,各自凑合着吃吧。”

…………

一夜无话,第四天,龚海依旧将招牌告示挂出去,街上还是冷冷清清的,连丐帮的人也不来捧场了。尚忠道:“是不是我们的宣传力度还不到位?”龚海自言自语道:“常言说的好‘外来和尚会念经’,今天还不见人,我看这话要改一改了。”灿国出门刚好听见,于是接着说:“要改成‘本地还是本地货,外来和尚难念经’,你们看这样成不?”龚海又道:“人就是这样,你来我也来,越是没人就越没有人,越是人满为患,不想要的时候,它还偏偏越多。我想只要有人带个头,人们就会争相模仿斯文,那样就会多起来。”尚忠受到启发:“不错,如此说来不无道理,要不然先发动丐帮的人都来听课,将来等人多起来了,再遣他们回去。”

一直不开口的翠云,此时说话了:“万万不可,丐帮的人哪会长时间规规矩矩的坐在这里,他们自由惯了,耽误了人家要饭的时间,我们拿什么叫人家填饱肚子?再说了,他们衣衫褴褛,谁肯进来同坐?大家不要异想天开,相信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甄姑娘说得对,这是正道,我们不可能找些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来捧场,何况我林南也不会玩这些虚的。”他明确表态,断了大家的非分之想。

中午,几个人饿着肚皮,勉强开课。外面来来往往还是有不少人,仍旧是一笑而过,也有头一次来的,站在告示前将条文读一遍,然后笑笑走开了。

这些林南全不理会,他只顾讲课,另外四人除了灿国坐在门口等着登记报名的人并代收学费,其余三人权且作为学员听众,翠云则仍旧是女扮男装。

林南虽然一本正经,其实早已是饥肠辘辘,甚至有些胃疼,头昏眼花,金星直冒。另外几个人可想而知了,几个男人还好说,他最感到难心的还是翠云。

将近巳时,倒是来了两个秀才模样的人,灿国想迎接住,却见这两个人并不想进去,只是对着告示上的《满江红——奋斗》评头论足起来。

“月寒霜冷,人生路,坎坷不平。剑青锋,扫荡不尽,绵绵心疼。无头无绪从何起?有苦有恼诉谁听?伤心处,偷将英雄泪,擦无声。

抚伤口,忘辱荣。抖精神,豪迈行。待来日,再把旗鼓重整。但将《兵法》挥双刃,敢向苍穹问九鼎。等云开雾散看月夜,分外明。”

“赵兄,这‘剑青锋’,用得妙。也就是挥青锋剑的意思,如果说‘青锋剑’,那岂不是死死板板的一把剑?又怎能和‘扫荡’相照匹配?因为下文有‘挥’要照应上文的‘问’,所以这里不能用‘挥’,只以剑作动用。不知赵兄有何高见?”黄秀才论道。

“不错,黄兄论得精辟极了!另外这‘敢向苍穹问九鼎’,也是大气磅礴,此一句意境高远,非仅仅读书之人所能创作,难道他还有隐衷?”赵秀才也有自己的见解。

“不知这‘但将《兵法》行双刃’,是怎么一回事?”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里空谈虚论,何异于临渊羡鱼!”黄秀才话音刚落,就听有人接茬。只见两个年轻俊美后生,如玉树临风般潇洒而至,为首的青衣后生又道:“这明明是又一把剑,和上半部提到的青锋剑不同的是,这是一把无形剑。青锋剑威力不够,因为它‘扫荡不尽’英雄们的‘绵绵心疼’,简直就是废铜烂铁,真正的英雄们拿着它,发挥不了作用,所以只好流泪了。只有拥有了这把无形剑,才是万人敌。”

黄秀才道:“敢问兄台,这‘伤心处,偷将英雄泪,擦无声’,如果改作‘向隅处,把那伤心泪,擦无声’,如何?”

那青衣书生道:“‘向隅处’,有何妙法?一个‘偷’字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都是怕人看见的意思,再用就是重复。何况用了这三个字,‘英雄’二字就得去掉,岂不成了凡夫俗子,凡夫俗子的泪到处可以扬扬洒洒,一文不值,那又何必‘偷’的怕人见了。是故一个‘偷’字正显得这‘泪’珍似油,贵如金,并无不妥,确实不能乱改。”

林南此时虽然饿昏了头,却听得仔细,心头一震:这位小哥,如此厉害,着实让人佩服,看来到处都有高人啊!

只见那青衣书生说罢,指使同伴将五十两银子交到灿国柜上,灿国见多出三十两,想说什么,但见俩人径自进了里边,只好小心翼翼地收下,私下里高兴的不得了,要知道这是第一宗收入,对大家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得很。

正在此时,又有一个老学士模样的人在外面大声说话,林南听声音觉得好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样写,有一种英雄不得志的酸楚感,寻找出路,出路在那里呢?所以才有下文,通篇只有一个小小的谬误,‘待来日’和‘等云开’,这待等不如等待,所以不如改为‘等来日’和‘待云开’,如此更贴切些。”

林南闻听此语,再也坐不住了,他不顾饥肠难耐,扔下书本,顶着来人,头也不回地直奔出去,翠云龚海尚忠见状骇然,惊得全都站了起来。就连刚交了学费的两个年轻书生也大感意外突然。

林南来到门口,四目相对,他只觉得鼻子一酸,只见对方笑吟吟的要过来拥抱他,所有人目瞪口呆,有道是:今日他乡逢故知,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