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社会领域里的拓荒时代才刚开始

——在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青年民主党人俱乐部的演说

1936年4月13日

芬尼曼主席、威克翰姆主席,来自巴尔的摩市和马里兰州以及其他许多地方青年和老年的各位朋友们:

今晚聚集在这个后备军人训练所的,是1929年以后成长起来的千百万青年的代表。你们是居住在联邦各州,代表着各党,属于各个所谓社会阶层的男女青年的象征。

你们千百万青年在其中成长起来的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你们父辈的那个固有的旧世界了。一些昨天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已不复存在;许多昨天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受到了怀疑。为什么一些已不复存在?为什么许多受到了怀疑?因为当代人类文明的现实和需要比上一个世纪发生了更大的变化。

关于这一点,我不用多说。你们正在根据亲身体会来衡量世界的现状。你们曾备尝经济萧条的折磨,你们曾流落街头,寻找那找不到的工作。由此造成肉体上的困苦自不待言,更严重的是幻想破灭造成心灵上的创伤。

我们青年人的性格已经变得更加烦躁不安、更加不满现实、更加多疑好问。火热的青年成了火热的问题。年青人来找我们,他们想知道,对于一个使这么多青年受到创伤的社会,我们打算做些什么。

青年们这种穷根究底的态度是无可厚非的。你们有权提出这些问题——实际的问题。对这些问题躲闪规避的人,是不值得你们信任的。

许多年纪大一些的人,似乎仅仅因为是成年人就妄自尊大。当青年们满怀热情和理想投奔他们时,他们脸上装出一副屈尊俯就的笑容,拍拍这些男女青年的肩膀,用老于世故的方式把他们打发出去,口口声声表示他们所谓的祝愿。然而——正如每个青年所知——那不是什么祝愿;那是浇头的一盆冷水。他们真正对你们说的是:“你还年青,沉溺于你们的热情和理想吧,等你们长大进入社会以后,就会懂得了。”可悲的是,许多青年正是走的这条路:他们的确长大了,而在长大的过程中,他们的热情和理想也就消失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所踏进的社会好转得如此缓慢的一个原因。

我设想,你们追求的目标,从最广义上讲就是:获得一个正当谋生的机会;年纪大一些时,有改善生活条件的机会;年老时,有不受贫困的实际保障;同时,有权分享生活中一切较美好的东西——健康的身体,正当的娱乐以及在艺术、科学与宗教方面得到满足。

面对这个目标,显然许多老一套的答案都无济于事。任何答案,不管是新的还是旧的,除非它符合你们面临的环境和愿望,除非它对你们的问题提出了某种肯定的、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否则都是不符合你们的思路的。

在今后几个月,你们会读到和听到许多所谓答案,而且会被它们弄得厌烦不堪。在每天的报纸上都有两三个或三四个新的万灵药方。现在我随手从某报同一版上所登三种万灵药中挑出一种。这位杰出的作者为我们的各种病痛开了四味良药。我希望你们听了以后,会和我一样感到无比兴奋。这药方是:

1.建立一种以一定黄金含量为基础的货币单位,非经美国国会批准,不得变更。

2.重新准许货币兑换金币和私人拥有黄金。

3.我希望你们能理解其含义,我可不懂:承担起世界最大信贷国的责任。说得多漂亮?

4.最后,整顿联邦财政。

试问,这样的万灵药方为你们今天所面对的,而且明天一早起来还要面对的那些问题,提出了什么解决的路子?它给人们提供了什么机会?今天有工作吗?明天有保障吗?这就是你们所寻求的实际可行的肯定的答案吗?尤其重要的是,在这种万灵药方中,甚至美国青年面前存在着问题这个事实,难道它们看到了吗?

不行,朋友们,你们有权期望得到更像样一些的答案。你们有权期望当权的人尽力帮助恢复提供就业和机会的条件;此外,你们还有权期望受到保护,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不受经济和社会失调所带来的身心方面的摧残。

某些出主意的人说:“有了信心和正常的繁荣,就能恢复一切——就能使我们大家就业。”一般说来,他们所指的是七八年前的那种信心和繁荣。但是,朋友们,1928年和1929年的头七八个月,并非太平盛世。你们和我都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当1928年和1929年我国生产上升,利润增长的时候,失业人数同时也以惊人的速度在增加。因此,恢复到1928年和1929年的那种繁荣,并不是令人满意的答案。在经济萧条之前,工业界首脑和国家领导人尽力所能做到的,在那时并没有,现在也同样不能解决问题。

我们现在都知道,尽管美国总产量已经接近经济萧条以前的最高水平,今天从事生产的人数只相当于当时的百分之八十多一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并不十分重要。也许是由于提高了效率,也许是由于增添了新的机器,也许还由于其他各种因素。我们既不能立法限制提高效率,也不能立法限制使用新的生产工具。即使能够,我们也不会愿意。但是,事实毕竟存在着,而且需要我们作出回答。

有人说,即使全面恢复过去的繁荣,仍不免要保持一支常备的失业大军。我不接受这种说法。任何看重人的价值的人都不敢接受这种说法。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只满足于恢复那种有时被称为繁荣的东西。我们要从一切可能的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们都很容易同意,提高更多得多的人的购买力,将会消费更多商品——工业品和农产品。我们知道,生产更多的商品将会增加就业人数。绝大多数企业主同我们的看法一样,提高更多人的购买力是有好处的;他们知道他们自己的生意也将从中得到好处。

为这样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式,而且是一个很重要的方式。然而,也有一些其他方式不容忽视。

全国几乎每个地区的劳动人口都在逐年增加。这既是由于人口本身在增加,而且也由于越来越多的妇女参加工作,挣取工资。这是必然的趋势。但是,在我们面对你们的问题时,上述情况就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从两头来限制实际工作的年龄,难道是不可能,不正确的么?

我们这些政府工作人员正在设法延长美国学生在校的年龄,在全国每个州都要延长,使男女青少年更便于留在学校里。你们可以自己设想一下,如果那些目前在工厂劳动的十四五岁和十六七岁的男孩和女孩,都能在学校待到至少十八岁的话,情况将会如何。那样对全国高中和大学毕业的青年将提供多少工作岗位?此外,肯定同样重要的是,这些目前在劳动的青少年能在学校完成学业,岂不更胜任得多么?

同样,在人生的另一头,如果目前大多数六十五岁以上的人——随便举个年龄——都能够在他们有生之年生活有所保障而退休,你们想想又能提供多少工作岗位?而且这种生活保障不是将使他们的晚年过得幸福得多吗?

从青年们的观点来看,还有一种重新就业的方面值得探讨。我来举例加以说明。在某个比较小型的制造业部门中,根据当时实施的“全国工业复兴法”,对每周的平均工时进行了大量缩减,而这种缩减恰巧又得到了该部门大多数雇主的全力支持。当上述法案停止实施时——我不想谈它是如何终止的——当它停止实施时,该工业部门的每周平均工时只稍多于三十六点四小时。从那时以来,该部门绝大多数雇主仍旧沿用“国家复兴局”规定的工时。但是,最初是少数几个,然后是许多雇主,逐渐开始延长每周工时。结果到今天这个工业部门平均工时已接近每周四十小时。你们也许说这个区别不大。可是,如果在这个部门假设共有十六万六千男女工人,那么就有百分之十的人,或者说一万六千人,不是自己失业,’就是由于他们延长工时而使另外一万六千人不能就业。实际上的记录是一千四百人失业,另外一万五千二百五十人失去就业机会。

因此似乎可以设想,如果整个工业合理地缩减每周工时,而同时又保持每个人的平均工资至少不低于今天的水平,那么工业方面就能在很大程度上为增加就业做出贡献。

我一贯以为,由于雇用的实践对失业问题肯定有影响,因此,对每周工时,以年度为基础签订雇用合同,以及起码支付充分的最低工资等等问题,政府必须而且将要予以考虑。这样做的政府才是一个为解决你们的问题而积极工作的政府。

在不断变化的经济秩序中,如何保证一个国家永远或完全避免出现萧条时期,我们知道的还不多。然而,我们认为我们已经采取和正在采取的这种步骤,至少将会大大缓和萧条的冲击——将会防止上升急速达到虚假繁荣的疯狂高峰,也将防止疯狂下降而又陷入另一个苦难的幻灭的深渊。过去的三年半,我们确实刚从这样的深渊中挣扎过来。

你们还有权指望我们提出另一个方面的答案。我们正在如何处理——这也是你们提出的问题——如何处理经济萧条中的受害者?1929年以来,在美国,这些受害者达到成百万之多。对于我们整个民族来讲,他们成为一种负担。我认识到这个现实。我们千方百计地力图对他们进行照顾——使他们肉体上不受饥馁之苦,思想上不丧失美国人的精神。

关于所有这些问题,关于每个出现的问题,近来都有人在出谋划策。有人说:“什么也不要干”;另一些人则说:“什么都要干。”常情告诉我们,要避免这两个极端。我的看法是:“要干一些的”;而且当你于了一些以后,如果行之有效,就再多干一些;如果行之无效,就换些别的来干。

不错,你们青年人要求行动。你们和我一样,都相信有些需要干的,是能够干的。有这种信念正是美国人的特点。

我国历史的动力,主要来自这样一个事实:作为一个年青的国家,我们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干出了前人所没有干过的事业。我们征服了人们认为永远无法征服的荒野。我们创立了别人坚持认为不能持久的文明制度。在1776年到1789年之间,我们建立了一个共和国,一个在民主程度上是史无前例的政府——一个亲英派宣称是无法持久的政府。

我们以巨大的热情干了这些事业。这种气概本身就是振奋人心的。我们当时还年青;我们在干一番事业——有价值的事业。正是这种美国精神使我们相信目前,就在我们这个时代,同样能干出一番事业。这种美国气概现在又在振奋着人心。

我本人决不认为拓荒时代已经结束;我只认为拓荒的领域有所改变。地理方面的拓荒时代已经基本完成。但是,朋友们,社会领域里的拓荒时代现在刚刚开始。大家必须明白:英雄主义,虔诚信念,远见卓识这些征服大自然时所需具备的品质,如今比以往更为需要,因为如今是要把现代社会的各种力量置于适当的控制之下。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就其意义之重要和规模之宏伟来说,都需要你我全力以赴。

我们需要有人来考虑美国的前途,这样的人越多越好。在体力、智力和精神方面,我国是得天独厚的,但是我们还需要很多东西。但是,我敢肯定,当前最需要的一件东西就是解放和动员青春的精神。

切不可低估这种精神的重要意义。昨天基督教世界庆祝了复活节——我主基督复活的纪念日。他三十岁开始传道,死难时才不过三十三岁。基督教始于青春,而在过去的两千年中,这种青春精神使它一再恢复了生机。

我们的独立战争就是年青人的革命运动。老年人追随亲英派,而亲英派是维护旧秩序的。革命爆发时,乔治·华盛顿是四十三岁,帕特里克·亨利是三十八岁,托马斯·杰斐逊(我们今天正在纪念他的诞辰)是三十二岁,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才十八岁。

同样,我们的宪法也是年青人的创作。参加起草宪法的人,平均年龄大约四十四岁。青年的这些品质,在1936年并不见得比在1776年更加受到那些自鸣得意的人们的欢迎。

我用了“青年的品质”这几个字,请各位年青的朋友明智地、忍让地记住,成百万年纪较大的人也同样保持着或者打算保持这种青年品质。不管你们年纪多大,如果你们的青春精神使你们有理想和远见——相信美国必将更加伟大和更加美好的理想和远见;如果你们的青春精神使你们确信;贫困可以大大减少;被迫失业的羞辱可以消灭;阶级仇恨可以根除;国内外的和平可以维护;有朝一日这个国家属于一代新人,他们享有一切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的东西,享有那些使人们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更丰富的一切东西;如果你们是这样的,你们今晚就应该感谢上帝。如果这就是你们时新的理想,那么我要说:“坚持你们的理想吧,美国需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