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外打击

他竟然埋身在苏联南部……好遥远的地方啊!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回故乡的路?无论如何,咱们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魂兮归来,我想,有了这个类似于衣冠冢的纪念墓,天舒哥的魂魄回到故乡,也就有个落脚之处了。

当时杜鹃正在给楚天舒喂饭。

杜鹃是个热情有爱的小女兵,她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已经是有三年军龄的老护士了。她护理过很多的伤病员,但是她觉得楚天舒是很独特的一个。

楚天舒从苏联回国后,直接住进了这个军队医院,他来的时候情况不太好,几乎不能离开床,根据院长指示,杜鹃作为他的特别护士,来到他的身边。

从见到楚天舒的第一眼起,杜鹃就暗暗有一种心疼的感觉:他是那样的年轻(杜鹃翻看过他的病历,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可是她觉得他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起码要小好几岁);他又是那样的病弱无助,苍白秀气的面颊上,总是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孤独和忧伤的味道。

近距离接触他,护理起他的生活,杜鹃发现他的性格原来是那样的儒雅温和。

在这个医院中,杜鹃护理过形形色色的军人病员,他们大多数是在战场上负了伤,是英雄,但是脾气也很大,经常把杜鹃这样的小护士看做是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片子,有的脾气暴躁的领导、军官们,还经常会发发牛脾气。

可是楚天舒却是一个异数。杜鹃很快看出来,楚天舒是个很自然随性的人,有着与生俱来的谦和平静、温润可亲的气质,一点没有所谓的领导架子。

杜鹃从院长和护士长那里听到了一些楚天舒的不凡经历,其实他们也不是很清楚楚天舒过往的经历和功勋,只是上级领导交代过,他是隐蔽战线的一个战功赫赫的英雄,一个级别很高的红色特工。这种说法无疑为楚天舒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小护士们只是从跟随楚天舒的两个年轻军人这点上分析,他应该是一个有着相当级别的人。言涛是他的秘书,楚成相当于警卫员或公务员的角色,在部队中,拥有这两种随从的人,身份一定很特殊重要。

但是他却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风范:他不喜欢护士们称呼他为首长(要知道很多军官伤病员恰好很在意这点呢),他很嘉许一个姓张的小护士率先带头叫他的那个称呼——楚同志;他很自觉自律,换句话说,也是有点害羞的因素吧,他从来不让杜鹃为他做贴身身体护理,即使在他卧床不起的时期,只要他清醒着,就决不让杜鹃伺候他大小便、为他擦身子,而只会让楚成或言涛来做这些事情;在他输液的时候,每当杜鹃为他扎上针时,他都会微笑对她道一声谢谢。

最让杜鹃感动和难忘的事情,就是某个夜晚为他输液的一次经历。当时因为病房光线黯淡,杜鹃在楚天舒的胳膊上连扎几针都没能扎到血管,守在一旁的楚成都心疼地叫起来。可是静静躺在床上的楚天舒,还是一副温和恬淡的神情。

他制止了楚成的焦急喊叫,微笑着劝慰杜鹃:“小杜,别着急,慢慢来。我这个人,一向对疼痛不敏感,你只当在我身上练练手好了,大胆些,以后你就会多一份经验了。”

是的,他的举止就是这样与众不同,他的态度永远是温和亲切的,他的话语总是轻声柔气的,年轻心热的小护士杜鹃很快就崇拜爱戴上了这个大哥哥般的首长,她愿意为他做一切体贴周到的事情。也经常会用小妹妹的身份,逼迫有时候不够听话的他按时休息,好好吃饭、吃药。

所以,在这个傍晚,当看到楚天舒又是一副不舒服的恹恹状态,杜鹃就主动从楚成手中接过饭碗,坐到他的床前,用小妹妹的态度哄着、劝着他吃饭。

楚天舒的心情灰暗极了,今天下午言涛说出的那番话,让他有种万念俱灰、心神俱伤的感觉,他觉得胸闷,心口也隐隐作痛,实在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但是看到杜鹃担心、亲切的面容,又狠不下心来拒绝这个小丫头,只好强忍着难受咽了几口饭。

终究还是有点捱不过去了,楚天舒对杜鹃摇摇头,轻喘着,带着歉意苦笑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吃不下去,我……”他话音未落,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急忙推开杜鹃喂饭的手,直扑向床边,头埋在那里,哗哗地吐了起来。

“楚大哥!”杜鹃大惊之下忙放下手中的碗,去扶他的身子,一旁的楚成和言涛也奔到床前去为他捶背。只见楚天舒吐了几口,就身子软软地晕倒在床边……

楚天舒的主治医生叫胡彬,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医生,她是从苏联留学归来的技术较为过硬的一名大夫,为人也很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其他大夫和护士们都有点怕她,但是她一直对楚天舒比较和蔼亲切,杜鹃曾惊异地看到楚天舒用外语和她进行过交谈,虽然她听不懂两人说了些什么,但是明显感到两人的神情都很愉悦,胡彬也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

此刻,胡彬仔细查看了昏迷不醒的楚天舒的情况,将言涛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言涛迟迟疑疑地说明了一些前情,关于最真实的理由却咽下没说,但是胡彬也因此了解到了大概的情况。

她皱着眉对言涛道:“他目前的状况很不稳定,尤其是脑外伤的后遗症非常明显,所以不能受到强烈的刺激了。你们作为下属和随从,应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才对。不料这次倒是由于你们自己言语不当所致,我真的表示遗憾!”

她带着明显的埋怨神情看着眼前年轻的秘书:“你们首长的病情有这样的反复,应该引起你们的足够重视!希望能够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吧,多留心他这几天的情绪,多安慰他,让他心情放松起来,对他的身体会有好处。”

言涛心情沉重地点头。

楚成坐在楚天舒的床前,望着依然昏睡不醒的他黯然伤神。他能够充分理解楚天舒的痛苦和纠结,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七哥的情怀。

是的,楚天舒可以抛开个人的私念、亲情,可以忍心斩断自己的情愫,可以忍耐病痛的无情折磨,但是他不能接受一个让他意外,也让所有跟随他、了解他的人意外的一个现实——他不能再为他的党工作了!

他一回到国内,病体刚刚有略微好转,就让言涛为他向上级组织打了报告,请求能分配工作。后来,经过组织研究,决定让他到电讯秘密单位从事密码破译工作,但是要求他必须在身体休养较好的情况下,才可到任。

但是不料风云突变。昨天言涛接到上级通知,暂缓楚天舒同志的工作安排,原因是经过政治审查,发现楚天舒的身份有待认定:组织上竟然遍寻不到他的入党表格——这就意味着他当年没有履行正常的入党手续,那么他就无从证明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不是党员,他就绝对不可能到一些秘密单位从事密码工作。而且经过组织审核,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楚成,也是国民党投诚人员,更不可能跟随他到这些秘密单位去任职。

这件事对楚天舒的刺激是显而易见的——失去了亲情、爱情的他,再次被剥夺了为自己组织工作的权利,甚至他的党员身份的遗失——这份沉重的打击,让他病弱的身躯轰然倒下。

楚成就这样默默守护着他,担心着,祈祷着,希望他羸弱的身躯能够顺利迈过这道残酷的人生之坎。

楚成和言涛目前是跟随在楚天舒身边最亲近的人了,他们私下谋划了一番,做了一个大胆的出格之举,用言涛的话说,是“碰碰运气”,楚成干脆用上了一句不很体面的形容语——只当死马认做活马医好了。当然,他们是不敢提前向楚天舒透露一点内情的。

其实楚成和言涛都是低估了楚天舒的抗挫折能力,只为他们忘却了如今躺在他们眼前的这位病弱的青年,曾经是一位经受过特殊训练,久战沙场,经历过无数次风侵雨浸的红色特工人员。

因为性格原因,楚天舒与生俱来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和孤独,但是他的内心之强大,也是旁人所无法想象的,更何况,对信仰的执着追求,完全彻底的奉献意识,坦坦荡荡的革命精神,让他又拥有着比一般人更豁达、更广博的胸襟和情怀。

楚成和言涛惊异又惊喜地发现,当这件事情过去两三天后,楚天舒的心情就完全恢复了平静,他仍然安静地生活着,治疗着,不再和任何人谈到前面遇到的这个纠结的问题。他依然很温馨有爱地回应着小护士杜鹃的关爱,当她端着药碗来到自己面前,他总是很配合地喝了下去,从不执拗。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楚天舒昏迷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他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不能起身,杜鹃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一会儿给他喂两口水,一会儿摸摸他的前额是否发烧。

看着在自己床前不停地忙碌着的杜鹃,楚天舒带点歉意地微笑道:“小杜,听说昨晚你守了我一夜,我现在好多了,这里有楚成和小言,你快去休息一下吧,去睡一会。”

杜鹃摇头:“我不累。只要你没事了,我就开心啦。我必须守着你,他们两个又不懂医……我可不放心!”她白了旁边两人一眼。

楚成觉得好笑:“哦,你倒是懂医呢,给病人喂着饭,把人能喂到呕吐、昏迷?”

“你?!”杜鹃气得小脸通红。

楚天舒忙制止楚成:“你胡说什么呀,是我自己的问题,怎么倒怪起人家小杜来?”

言涛也插言:“不过您以后难受了就要及时说。如果身子不舒服实在吃不下去饭,就别勉强自己,那样吃了也不受用。”

楚成笑看杜鹃,嘴里不饶的:“哼,某医务人员把某同志当北京烤鸭来填食呢,某同志又是个好性子好脾气,怎么能不出状况?”

杜鹃狠狠瞪了他一眼,俯身在楚天舒身边柔声道:“楚大哥,对不起,以后我再不强逼你吃饭了!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呦。”

楚天舒笑着点头:“小杜,你别理他们两个,他们是嘴巴上皮惯了的人,在逗你玩呢。你做得很好,我知道的!”

“我才懒得理别个!”杜鹃抽抽鼻子,带着顽皮的笑容看着楚天舒,“我只要楚大哥你没事就好了。”

她说着拿过一个切开的苹果,用小勺不停刮了果泥喂楚天舒吃。

几个人正说笑着,忽听隔壁房间响起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一个强劲的男声在高喊着什么。言涛忍不住过去查看,过了一会儿回来说明了情况。

原来隔壁住着个东北野战军的营长,是大腿负伤,今天在换药时候,和护士们起了点摩擦,正在发脾气。最后,还是胡彬大夫过去安抚住了,平息了这场争执。

杜鹃听了言涛的话,嘟起嘴巴道:“那个营长姓张,我以前护理过,他是个著名战斗英雄,负过好多次伤,我们其实都好崇拜他啊,可是就是他的脾气太臭了,一点都不尊重我们医务人员,经常没事找事就嚷嚷,还总爱把自己身上的各种伤疤展示给我们看,弄的大家都不敢惹他。这真是没脾气的霸道啊,叫人真心受不了!”

楚天舒听了,忙温语劝道:“小杜,你这话说的也有点偏颇。要知道伤病在身的人,脾气是不会太好太平和的,你也算老护士了吧,多体谅一些吧!”

“那您怎么永远态度温和?我们几个护士都私下议论,为啥从不见您发脾气呢?您的伤病,还是这样重的……”杜鹃说得自己都有点难过起来,她用充满心疼的目光盯着楚天舒看。

“我?唉……”听了她这番话,楚天舒有点脸红起来,他很难为情,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无奈何地摇头,带着求助的微笑望向身边的楚成和言涛。

言涛笑而不答,楚成可忍不住:“他呀,只会憋屈自己,什么苦什么难,都是狠狠憋在心中,然后才会弄到动不动就让自己昏倒的地步!”

“说的有道理!”刚刚正好走进病房的胡彬大夫听了此言接口道,“这也不是个好习惯,也要认真改了才是,不然你这病就好不利落!”她边说边为楚天舒检查身体。

“胡医生,我……”楚天舒的脸更红了,“我的毛病其实真的不少,您批评的没错。”

胡彬脸色平静无波:“你的教养和修为自然是好的,可是这隐忍克己的性格,算是优秀品质,但却对你的健康无益,何况如今你还重病在身!对自己好一点,对自己宽容一些,甚至是稍微自私一些,对你倒是大有裨益。”

她的话让楚成和言涛频频点头,却让杜鹃不是完全明白,有点小愣怔在那里。楚成赶忙加上一句:“还有那好强的毛病,不,简直是逞强的毛病……”

言涛看楚天舒如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首无语,一脸羞赧尴尬的样子,总归不忍心,忙暗暗拉了楚成一把:“你少说两句吧,他才好了些……”

胡彬板着脸为楚天舒检查完毕,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继续开导嘱咐道:“好好放宽心。对你来讲,目前一切都没有比自己的健康更重要!任何崇高的理想和伟大的抱负,都要有一个健全的体魄才可以承载,不是吗?”

她终于微微一笑,这在她似乎是非常难得的:“我刚才在隔壁和张营长也说了一番话——你的伤在腿上,可是我看出来你的脑袋里也有病需要医治!如果你始终仗着自己是战斗英雄摆谱,躺在功劳簿上吆三喝四的显摆,那我倒要质疑你的革命功利性了。咱们这些人,摆脱一切的东西,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革命洪流中来,最终的目的是为什么?是功成名就后的得意忘形、吹嘘骄傲?还是将个人的利益,小我的得失牢牢铭刻在心间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是为了在生活中,工作中处处要证明自己参加革命的正确性和先进性?还是不能忍受来自自己组织的丝毫的委屈和质疑,甚至是必要的审查、约束和监管?这一切问题,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个人深刻反思么?”

她的这番长篇大论让在场的人都无语沉思。胡彬淡淡一笑,很自然地收起听诊器,转身离开了病房。楚天舒若有所思。

和平温暖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大半年过去了,1951年初的北京,到处张贴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标语,大街小巷响彻着“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

沁梅的心里,也回荡着这铿锵有力的乐曲声,更有一番豪情壮志充溢在她的心间。她已经得到领导批准,将代表他们报社赴朝鲜前线采访,一周后就要出发。

今天,她又意外地接到父亲江静舟的电话,原来他这几天来北京开军事会议,约她到自己下榻的招待所见面。所以一下班,沁梅就骑上车子赶过来了。

父女又大半年没见面了,再次相见都很欣慰,彼此的精神面貌都比以前更好了。江静舟尤其放心满意,沁梅的心绪看起来明显好转,目前她已经基本走出了个人的情伤,全身心投入到即将再次上前线的兴奋中去了。

江静舟和沁梅首先谈到了宁松,他在去年底已经赴朝参战,此次,沁梅期盼能有机会在战场上见到自己的弟弟。

江静舟深深望着女儿,亲切地嘱咐道:“丫头,别的话爸爸就不说了,总之,你也算是老战士了,一切小心留意吧,爸爸等着你凯旋的消息!对了,还有宁松!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就告诉他说,爸爸很满意,我的那个以前只会纸上谈兵的小才子儿子,如今终于有了实战演练的机会,爸爸相信他一定会有出色的表现。因为啊,他是我江静舟的儿子!”

“哎呀,江司令员!”沁梅娇嗔着望向父亲,她知道父亲到金城后,接着同时被任命为西北某军区的司令员,这次见面,就故意以这个新的职务来称呼他:“不带这么偏心眼的吧?您这简直是封建思想作祟呢!男女有别呀?凭什么认为只有江宁松才是您的骄傲啦?”她故意绷起脸,不满地瞪着父亲。

江静舟此刻的心情也很好,就笑着打趣自家姑娘:“小丫头,倒会撒娇?你还吃你亲弟弟的醋么?你看看你这个口吻,哪有个当姐姐的样儿?我的意思是,宁松终究是战斗在一线前沿啊,是不是更艰苦更危险呢?何况,我们父子都快有两年没见了……”

“您这还是老观念!”沁梅反驳道,“告诉您吧,我们这些当记者的,这次也会去一线阵地,大家的分工不同而已!不过,您要相信,我也不会弱于宁松的,我终究也是江静舟的女儿呐!”

江静舟哈哈大笑:“不错,不错,你们姐弟俩都是爸爸的骄傲!”

他对着女儿无比感慨:“好孩子,真好!看到你如今的样子,爸爸感觉到了,你成熟了,也更坚强了!你知道爸爸心里有多高兴、多欣慰吗?”

沁梅点头:“爸,我知道您和妈妈都为我操了大半年的心了,担心我从天舒哥的事情中走不出来……其实我也是很久以来才慢慢挣扎出这个痛苦的漩涡的。不过,爸,女儿还有个心愿,我想等我从前线回来后,要去天舒哥的老家为他修一座纪念墓。”

江静舟看着女儿不作声,静静地听着她讲下去。

沁梅从随身带的手提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当着父亲的面,打开了,里面躺着那块玉观音,还有一张素笺。

沁梅向自己的父亲解释道:“这张素笺上面有一首诗,我觉得它真实地映照了我和天舒哥之间的感情,我亲手抄录下来,和这块玉观音放在一起,我把它们看作是天舒哥的化身!爸,我现在想把这些交给您……如果我从朝鲜战场平安归来,我会去您那里拿回它们,然后去南京,去完成我的夙愿……我知道天舒哥是一个思乡情重的人,我希望能以这种方式让他回家!”

她清瘦秀丽的面庞上满是怅惘和哀伤:“他竟然埋身在苏联南部……好遥远的地方啊!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回故乡的路?无论如何,咱们中国人讲究叶落归根,魂兮归来,我想,有了这个类似于衣冠冢的纪念墓,天舒哥的魂魄回到故乡,也就有个落脚之处了。”

听着女儿动情的话,江静舟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沁梅凄然一笑,继续道:“如果……爸!咱们都是军人,您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了,女儿就狠心说出下面的话:如果我不幸牺牲在异国他乡,您就找一件女儿的遗物,和这两样东西埋在一起吧,等于将我和天舒哥埋在了一起,我要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

江静舟的眼泪终于滚落腮边,他上前抱住女儿,用劲搂住她细瘦的身子,像是要把无限的父爱和祝福传导到那里:“傻丫头,爸爸记住了!可是……你一定要健健康康、活活泼泼地回到爸爸的身边来,一定要!到那时,爸陪着你去南京,我们父女俩一起去完成那个心愿……”

父女俩含泪相拥,又彼此鼓励着,擦干了对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