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咫尺难见

楚天舒虚弱无力地陷身在杜鹃的怀中。要在以往,遭遇这种情形,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力气,他都会理智地尽量摆脱她的这种亲昵举动。但此刻的他,只是安静地躺着,任由女孩温柔的手掌一下下轻抚过他的胸膛。这种情形,看在外人眼中,仿佛这就是一种常态,她是习惯性地关爱他,体贴他,服侍他,用她浑然天成、无所顾忌的爱,帮助病弱无助的他,就这样一次次度过他的病痛时刻。

楚天舒半倚在病床上,身后垫着被子,他手里拿着一叠电文纸,在为床边的两个年轻人讲解着:“这个密码翻译的错误,还是出在秘钥上……我记得上次和你们说到过的,有关对称密钥与非对称密钥的问题……”说到这里,他突然呛咳起来,而且越咳越烈,有止不住的情形。面前的两个年轻人忙上前扶着他,为他捶着背,担心地问道:“楚总,您怎样了?先歇歇吧!”

正端着一碗中药进来的杜鹃看到此情形,忙放下手中药碗,接过两人的手,上前扶住楚天舒的身子,用劲为他捋背,好一阵,他才平复下来。她扶他半靠在被子上,从他的手边抢过那叠电文纸,语气强硬地说道:“我就没见过像您这样不守纪律的病人,更没见过比您更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她回头望着两个年轻人:“小李,小陈,我也曾和你们说过多次了,如果你们还想让你们的楚天舒总工,让你们的楚副处长能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教导你们,给你们讲解,解决难题,就该知道首先要保住他这条命吧?”

这话说得很重,两个年轻人脸红了,都低头不敢说话,楚天舒心里不安,忙辩解道:“小杜,你这是做什么?不怪他们,是我硬把他们叫来的,是我的责任!”

杜鹃幽怨地看着他,眼中已是满含泪水:“您知道您现在都病到了什么状况吗?您多少天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了?您现在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了,可是您……居然还在谈工作……您觉得自己的命真的是一钱不值吗?”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小李和小陈惶恐地站起身来,对楚天舒道:“楚总,杜护士说得对,您是应该安心养病的!都怪我们……实在是不应该再打搅您的,我们先回去了。”

楚天舒无奈点点头,示意他们拿走那叠译电纸:“你们回去就按刚才我说的思路再译一遍,然后再请吴处长帮忙看看。”

看着两个属下默然退出,楚天舒不好意思地回望杜鹃,强笑道:“好了,小杜,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我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改,好吧?”

杜鹃扭过脸,擦着泪:“下次?下次……您都给我承诺了多少次个‘下次’了?我一次次相信您,最后换来的,就是您的身体每况愈下,您一次比一次凶险的晕倒,昏迷!楚大哥,我真的对您失望极了!”

她好看的俏脸上,挂满对心中敬爱仰慕之人的痛惜之情:“我对您的这种不要命的劲头早都绝望了,甚至是麻木了!我真的好后悔,后悔跟着您来到这里!”

“我……”楚天舒心怀愧疚,说不出话来,又一阵呛咳袭来,他俯身咳喘着。杜鹃摇头叹气,忍不住上前为他轻轻拍着背,摸着他高高耸起的瘦削的脊背,她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擦不尽:“早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己,我何必跟着您来这里?看着您受罪,我更受罪!看着我最……敬爱的人一天天……我……我的心都……已经揉碎过几回了?”她抽泣难言。

楚天舒慢慢平息下来,忍悲含愧劝解道:“对不起,小杜……真的是我的错,是我的身体太不争气!不,是我自己太不注意了,我接受你的批评。从今天起,我好好休息,绝不碰工作了,我保证!小杜,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杜鹃心里最大的痛就是楚天舒的身体状况,目前他几近灯枯油尽之势!

多少次,已经分明暗恋上他的杜鹃一夜夜失眠,她不敢想象楚天舒有天离去后,自己如何承受?可是更痛苦的是,自己这片芳心却无法对他言说!年轻的杜鹃心痛纠结难忍,暗中流泪,就成为她这大半年来的常态。

——我要守护他,贴心照顾他,哪怕到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是什么缘分?我也说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的是,他是我此生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个亲人!

每当楚天舒昏迷不醒或者熟睡时,杜鹃就这样守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一只手,看着他因为病痛折磨变得瘦弱凹陷,却仍不失清癯俊雅的脸庞,这样痴痴地想着,念着。

此刻,看到楚天舒苍白虚弱的面容,他的脸上挂满羞愧的神情,他在喃喃自语般认着错,杜鹃不忍心继续和他赌气下去,她擦去泪水,将那碗药端着走到床前。

楚天舒撑起身子欲接药碗,被杜鹃伸手拦住:“快躺着别动,我来喂您。”

看着小姑娘泪痕犹在的脸,楚天舒苦笑一下,顺从地配合着,由着她喂自己喝药。

许若飞走进病房时,杜鹃正好喂完最后一勺药,端着碗离开了。

当许若飞语气艰难地讲述了一个消息——自己刚才接到了江静舟的电话,沁梅明早就会到这里。楚天舒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面色凝重,沉默不语起来。他那两道秀气的眉毛紧紧锁着,微抿的嘴唇现出一丝强硬执拗的神情来。

许若飞带点担心和愧疚的表情看着他的脸色,轻声劝慰道:“天舒,我知道你一定在生气我将你还健在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可是我总觉得这事终究是瞒不过去的!依我看,你和沁梅自然有种缘分在。你知道吗?当她听闻你还活着的消息时,几乎是喜极而泣,欣喜若狂!又听说你卧床不起,她第一时间就赶过来,要看望你,照顾你!天舒,你真的不要再别扭下去了,千万别伤了她的心!这是一个多么痴情爱着你的女孩……”

楚天舒平静地望着他,轻轻摇头:“若飞,你别说了,我的意思上次也和你说明白了。我和她此生是不可能的了,我不会再见她,绝不会!”

“天舒你?”许若飞有些气起来,看着他病容深重的面颊,又不忍心发脾气,依然耐心劝说着,“那她人马上就到了,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将她拒之门外吧?你忍心吗?”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若飞,既然你能够违背咱们的誓约,将一些信息擅自透露给她,你就应该考虑到将会产生的后果。眼下这一切,和我无关,自然该交由你处理。”

“什么什么?和你无关?交由我处理?这是你们两人感情上的事啊!好吧,天舒,我如今要你一句话,你让我怎样处理?”

“你问我要意见?那我告诉你,我的态度是……请你好言劝她,就说我身体已经好转,不过目前正在从事一项秘密工作,不方便会客,请她回去吧。”

“不方便会客?沁梅她……对你……是客吗?楚天舒,你现在没发烧说胡话吧?”许若飞忍不住摇头,上前夸张地摸摸他的额头,又气又笑道。

楚天舒推开他的手,露出少有的强横别扭劲来:“我现在一点和你开玩笑的心情也没有!这件事情只能这样办,我不会见江沁梅的!请你帮我相机行事,劝她回去!”

“天舒,你也太……别扭了吧?不看你病怏怏的样子,我都要狠狠骂你了……你这个绝情的家伙!”许若飞已经忍不住生起气来。

楚天舒冷冷一笑:“是的,我如今就是一个病秧子,又如何配得上她……一个司令员的女儿?相见徒增伤情又无裨益,何不相忘于江湖倒更洒脱?若飞,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是挚友,就请你帮我这个忙,劝她回去!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让她看到我这副病歪歪的样子。你只当给我留下一份自尊行吗?一份继续生活下去的尊严和脸面!”

许若飞听了这话,忍不住上前握起他的手:“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天舒,我们这些人都明白,你和她自是有一份真情在!既然是相亲相爱,共同承担过风雨的恋人,又怎么会在乎疾病这样的外在因素?天舒,我还是那句话,前几天劝你的那句话——缘分是躲不过去的!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沁梅的幸福着想,是为她好。可是从另一方面讲,你是否也太自我了一点?你是否考虑过沁梅的想法?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楚天舒蹙眉不语。

许若飞摇头:“我一向觉得你不是那样别扭的人呀?我了解你,更了解沁梅!沁梅不会在意你的病体,更不会在意一些外界的庸俗的看法。她是一个敢作敢当的女孩子,我也敢为你们的事情来做个见证!”

“你能了解什么?还为我们作见证?哈哈,简直是大言不惭!对了,我记起来了,你曾说过,从江司令员这方面论,沁梅应该叫你叔叔才对?你不会因此认为和你同岁的我,也应该把你看成是一个长辈吧?”

在许若飞眼中,楚天舒显然是气急了,竟然和平日儒雅温和的他判若两人,说话刻薄而霸道无理:“若飞,若飞,说实话,我对你实在是失望极了!你竟然不顾我们的友情,违背约定,擅自作为!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还让我以后如何相信你?何况,真可笑,又是谁告诉你,我和她是恋人?我承认过吗?”

面对这样一连串冷酷无理的指责和嘲笑,一向沉稳,且爱护楚天舒如兄弟的许若飞也忍不住爆发了:“楚天舒,你未免太狠心了吧?好吧,就算我许若飞食言了,将秘密泄露出去,可是我也是出于好心呐。我就是想让你们见上一面,无论如何,这样才对得起那个女孩子的一片痴情!如果你亲眼见到过沁梅听到你的死讯后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你就会明白当年你那样做——用一条诈死的消息欺瞒她,有多残忍多绝情?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可对于沁梅来讲,那就等于是拿刀子直捅她的心!如今,听说你还活着,又这样病着,她满含痴情,千里迢迢赶来看你,你竟然是这副面孔,这种态度?我……我实在是为沁梅感到寒心!如果不是看到你还病着,我非……”

他忍了忍,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继续质问道:“你们不是恋人吗?那么当年你凭哪条去胡文轩的大牢里救她出来?沁梅那个玉观音又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当她得知你死去的消息,为什么会那样痛不欲生?天舒啊,你不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呀?我认识的那个温和有爱、善良体贴的天舒到哪里去了?!”

楚天舒淡淡一笑:“若飞,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无情无义的人!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江沁梅就是普通的兄妹情分。起码从我这方面讲,我一向分得很清楚!所以你真的不必为我们再做些什么了。你很吃力,我也不领情,又何苦来?!”

“好好好,楚天舒!我们的楚大专家,楚总工程师,你够狠,够绝情!唉,说句实话吧,我真替沁梅不值!就是兄妹情分,也没有你这样冷酷无情的吧?”

“对不起,时过境迁,对于当年那份兄妹情分,我如今也看得淡极了!至于你刚才提到的我从狱中救沁梅出来一事,对的,当时我是伪装成和她是恋人,才能从胡文轩手中救出她来!可是,你没做过地工吗?不懂得伪装吗?不知道什么叫伪情吗?我和沁梅,很多时候就是伪装成恋人的,甚至在我的身份还未暴露给她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是一场伪情!这很奇怪吗?许处长?”

“天舒,你再听我一句劝……”

“你不必说了,若飞!无论如何,江沁梅我是不会见的,你请她自便吧!”

“你真能狠下心来不见这一面?你真的忍心我赶她走?”

“不错!我如今心硬如铁!你们以前都是误读我了!”

“江沁梅把你当哥哥,当恋人!你这样做是在伤她、害她、杀她!你忍心看到她再次心碎成片?”

“我和江沁梅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安慰她、照顾她、劝阻她应该是你的事情!是你的消息把她招来的,你当负起这个责任!”

“楚天舒,你混蛋!”

“不错我就是混蛋,还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我……”

说到这里,楚天舒突然激动地大声咳喘起来,他咳得满脸通红,几乎喘不上气来。

许若飞大惊,忙上前扶抱住他,边为他捶背,边含泪劝道:“好了,天舒,你别激动!唉,都怪我!你镇定一些……”

杜鹃突然跑进来,她似乎在门外站了很久,他们先前的对话她都听到了。此刻她顾不上别的,只是冲上前去,扶住楚天舒,边为他揉胸捶背,边含泪大叫道:“您别急,楚大哥,放松一点,快深呼吸!”

楚天舒渐渐平息下来,许若飞和杜鹃一起扶他躺下,杜鹃回望许若飞,眼中带泪:“许处长,楚大哥他身子很弱,不能激动,更不能大声争吵!您……您就别再……刺激他了!”

许若飞闻言,看着躺在床上喘息不定的病人,心下又急又愧又痛。

楚天舒上气不接下气地在那里急喘,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儿张着嘴在祈求氧气的救助。他的嘴唇抖动着,脸上和唇上都毫无血色,青筋暴露的手用劲抓着病号服的前襟,仿佛在极力忍受着无法言说的痛苦。

这番病弱无助的他看得杜鹃心急如焚!她不顾身旁有人,急忙俯身在床前,用劲将他的上身抱起,一手揽他在怀,一手为他轻揉着胸口:“楚大哥,您平息一下,慢慢地……放松……没事……没事的……我在这里守着您。”

楚天舒虚弱无力地陷身在杜鹃的怀中。要在以往,遭遇这种情形,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力气,他都会理智地尽量摆脱她的这种亲昵举动。但此刻的他,只是安静地躺着,任由女孩温柔的手掌一下下轻抚过他的胸膛。这种情形,看在外人眼中,仿佛这就是一种常态,她是习惯性地关爱他,体贴他,服侍他,用她浑然天成、无所顾忌的爱,帮助病弱无助的他,就这样一次次度过他的病痛时刻。

看到两人这份旁若无人的深情相依的样子,许若飞有点吃惊,继而是若有所思。

楚天舒闭目喘息片刻,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微睁眼睛,望着抱着他、一脸痛惜怜爱之情挂在脸上的姑娘,轻语道:“小杜,我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我还有话和许处长说呢。”

杜鹃温顺地点头,将他的身子小心地放回枕上,又用手摸了摸他的前额:“好吧,我先去给您熬点粥,一会儿我来喂您吃……您记住,千万不可再激动了啊?”

楚天舒温柔一笑,颔首不语。

看到杜鹃出去,楚天舒盯着许若飞,一字一句说出了下面的话:“若飞,算我求你,我如今的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了!你就当放过我吧,帮助我……劝她回去!回到她父母身边去,去开始她的新生活……而这个新生活中,注定没有我的影子。我和她,就没有婚姻这个缘分!帮帮我,若飞,我真的,不爱她!以前没爱过,如今不会爱,将来……我们更没有将来!”

听到他这番痛彻心扉的话语,联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幕温馨有爱的情景,许若飞心底深深叹息,忍不住微微苦笑着对楚天舒道:“我竟然忽略了,那个杜鹃护士……天舒?那不会是你的……又一段兄妹情吧?”

楚天舒淡然一笑:“是又如何?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身子,身边须臾离不得人。她是学医的,曾经是我的特护,一直跟在我身边……是的,我这个妹妹,她不容易,这有三年多了吧,她费尽心力,一直这样精心照顾着我,尽心尽力伺候我这样经常是瘫卧床上的病人。一个女孩儿家,实在是难为她了……”

“难怪……难怪,她会跟着你,千里迢迢从东北来到这里!也难怪你……”许若飞长叹一声,眼中似乎有泪水在闪烁,“天舒,你如今病着,刚才怨我混,不该和你吵……现在我明白了,也许是我错了,沁梅那丫头更是错到家了!她的那份痴情,可笑复可悲……”

他几乎是一声悲叹:“唉,也罢!你负情,我负义,我们谁都别埋怨笑话谁!为了你,你们,也为了沁梅,我会替你……尽力打点一些事的。你好好休养吧!”

他用万般失望和哀怨的神情深深盯了楚天舒一眼,苦笑数声,转身离开了。

“你们都没错……一切错在我……”楚天舒看着他离去,才感到心底如刀割般疼痛,“只要能让她忘了我,对我死心了,我就是将来在九泉之下也心安了!”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沁梅和萧海到这里已经两天了,却没办法见到楚天舒。许若飞一直拿他在特护病房,医生不让任何人见面的理由来搪塞她。何况这里毕竟是秘密单位,身为军人的他们,自然明白纪律的重要和不可抗拒,所以只能焦急等待着。

沁梅心急如焚,泪水都快哭干了,这天傍晚,她拽住许若飞,几乎是用微弱的声音哀求:“若飞哥,求你,帮我想办法见他一面,哪怕让我看他一眼也好!他的病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我……我能去照顾他一次吗?哪怕是在他的床前待十分钟就好,不,五分钟!让我看看他……”

看着眼前性情大变,失去往昔骄娇之气,唯剩一心伤感深情的痴情姑娘,许若飞忍住泪水,解释道:“他的情况不太稳定,肺部疾患严重。最可怕的,还是脑伤后遗症的强烈发作,医生说他目前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所以所里领导曾下过死命令,为了他的病体安危,没有特批,任何人都不得去会见他、打搅他。何况,我昨天就你的事情,也请示过领导了,也和他主治医生商量过了,他们一致认为,以他如今这番状态,实在是不宜和你见面,见面徒增激动、刺激,对他的病体是很不利的。”

停顿片刻,他有点艰涩地继续劝道:“不然这样吧,沁梅,你们先回去,反正已经知道天舒他无恙就好了。医生说,再有几个月,他的病情也许就能平稳些了,到那时,你们再见面也不迟。总之,沁梅,你知道他还活着就好啊?”

“若飞哥,你难道不懂我和他的……不见到他的面,不当面看视他的病况,你想我能安心回去吗?若飞哥,难道你也……如此狠心吗?”沁梅掩面而泣。

许若飞也泪下,但是想到那天楚天舒那番不容置疑的绝情状态,只好咬紧牙关坚持着,继续好言相劝着。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海早已忍耐不住,沁梅伤心欲绝的神情这两天都像一把刀在慢慢割他的心。此刻他站起身来,对许若飞正色道:“许处长,我们知道你有难处,可是凡事都有个通融余地吧?你和沁梅相处的比我久得多,沁梅对天舒兄的情谊,你当心知肚明?如果不让她见上这一面,她能安心回去吗?”

他无奈中,采用了自己原本最不想用的方法,拉出江静舟来打动许若飞:“就凭着你和江司令员以前的那份深厚情分,你也该帮她一把?就算,你不念老首长的面子,你总是沁梅曾经的生死战友吧?你怎么忍心,忍心她这般伤心……无助?如果……实在不能通融,我就要采取非常措施了!”他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强硬神情来。

许若飞摇头,表情严肃:“萧海,你我都是军人,沁梅是军人,天舒也是军人!我们……还是以军人的身份想一些事情吧。703所是什么单位,你们也应该清楚,你千万不可造次!”

沁梅看着萧海,微微摇头:“你别添乱啊,这里又不是你的猛虎团……”

许若飞思索片刻,下定决心般对萧海道:“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沁梅谈谈!”萧海点头,出去了。

许若飞小心地选择着语言,将那天楚天舒说的那番话,有关他和沁梅只是兄妹情分,以及目前不想再次相见的话,都告诉了沁梅。他看看沁梅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天在楚天舒病房看到的一幕告诉了沁梅,那个叫杜鹃的小护士,她对楚天舒的温情照顾,楚天舒因为伤病,如今对她的依赖之情,都讲给了沁梅听。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形容了他亲眼看到的那一幕:那个叫杜鹃的小护士将病弱的楚天舒搂在怀中,用一腔温情抚慰着被病魔折腾中的那个人。

说清楚了这番情形,许若飞觉得等于向沁梅揭露了真相,虽然残酷些,毕竟可以让这个痴情的姑娘清醒过来,她该死心了吧?

许若飞有点担心地看着沁梅的反应,却不料沁梅摇头,根本一点不相信的样子:“不会的,天舒哥一定是在做戏!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你告诉我,他变心了,所以让我退却……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愣愣地看着许若飞,突然醒悟的样子,几乎是跳了起来:“一定是他的身体,他的病!他的病目前很严重是吧?他分明是怕拖累到我,所以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离开他!一定是这样!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一把抓住许若飞的手,急急问道:“若飞哥,你老实告诉我,天舒哥他如今究竟怎样了?他的病……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唉,沁梅啊。”许若飞看着痴情的女孩,叹气摇头,“你如今……什么都不相信了吗?谁的话都不听了吗?”

沁梅摇头:“我不信,除非让我亲眼见到天舒哥,我要亲耳听到他对我的解释,除此之外……是的,我谁的话都不信!”

许若飞绝望无奈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