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余震千年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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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闪,刑古亮出钢圈手铐朝卢倚南走去,卢倚南警觉地往后一躲,戏谑道:“警官,你为什么觉得你可以抓我了?”

“任愿,把盒子给我。”刑古转向躲在角落里不曾移动的女子,以平静的语气命令道。但任愿不为所动,端着那个精致的闪光的盒子看了又看,数不清的重叠光圈打在她的脸上,她只好别过脸去,开口讲:“我要见秦有余。”

无人应她,无人能够应她,整个气氛沉寂下来,疯疯癫癫的顾教授被押出去,换了Lida进来,Lida看见大家无声的对峙,亦不敢声张,悄悄捅了一下刑古的肩胛,刑古便递了只耳朵过去,感受到Lida哈出的热气。刑古听完会心一笑,继而宣布道:“任愿,秦有余和余警官都已经到石门处了,你可以出去见他,但这个人我们要抓走。”

任愿往刑古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嘴一咧:“不可能,他是我老板,我们得一起出去。”

石门口,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只添了一个满头裹着纱布的余嘉其,任愿的目光在人群里搜索了三巡,头颅略歪,质问:“你们骗我?”

余嘉其安慰道:“任愿你不要急,我刚和秦有余碰过面呢!他一会儿就来!”

任愿一脸冷漠,干脆靠着石壁蹲了下来。余嘉其继续盘问道:“这么说,在卢宅报信儿引来枪声的是你?”

“是。”

“给徐来的鸡汤里下药,准备窃走玉佩的也是你?”

“是的。”任愿瞟见一旁气急败坏的徐来,竟难为情的垂下了头。

“亏我们都把你当师父的女儿看待,也亏你没有得手,不然你早暴露了!”听了这话,齐嫣有些脸红,那晚正是她来找徐来,赶跑了任愿。

“你和秦有余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为卢倚南做事情?”

当年,秦有余因为涉嫌盗取局内机密被追捕,他却力图寻找材料证明自己无罪,警方收到消息秦有余躲到了老王头家里,带人去搜捕的时候,一个姑娘来开门,这个人就是任愿,老王头德高望重,可惜中年丧偶,膝下无子,传闻捡了一个女儿。其时任愿裹着浴袍刚从闺房出来,正揪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头发,领队余嘉其不敢直视,红着脸问了一句:“有人来过吗?”任愿歪着头去看他的眼睛,反问道:“谁?老王回来了?”余嘉其往闺房虚掩的门瞅了一眼,抱歉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不敢打扰,一会儿再来通报。”

余嘉其走后,秦有余从闺房里跑出来,抱拳道:“恩人在上,今日别过,他日能否相逢,看我造化了。”

“你是警察吗?”一句话问住了握住扶手的秦有余。

“是啊——”秦有余解释道,“我被陷害了,我必须自证清白!”

“那你还是别走了,”任愿的眼神游移不定,“你现在出去肯定会被现场逮住,我也脱不了干系,但你又不能不走,因为他们一定会杀个回马枪,”任愿看到他挠挠头,继续讲,“你会当圣诞老人吗?”

余嘉其看了看卢倚南又望向任愿,问道:“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本就是他们的卧底,还是后面加入了他们?”

“你这是两个问题,我后面慢慢回答,”任愿回道,“你一定好奇谁泄露了那份文件对不对?”

余嘉其盯着她,一双眼睛泛着光芒,不说话。

“其实我也是无意的,老王喜欢在家里处理公务,所以那份文件我很早就见过,老王头早在泄密之前就被抓了,而秦有余送去的附件则直接导致了老王之死。”

“我害死了我师父?”余嘉其的脑海闪叙回一个画面,那是在摇晃的轻轨车厢里,一地的玻璃渣子,他眉角滚着热血,视野模糊,秦有余双手箍头,用力揪着自己的寸头,表现得比自己还要痛苦。车厢内扬声器突然传出一个声音——“列车即将迫停!请各位乘客务必不要慌张!救援小队已经跟随在你们身边!”

余嘉其想象中的致命一击终究没有落下来,此时车速已经明显变慢,他望着秦有余从窗户窟窿飞扑而出,也不知怎地从身体里窜出一股劲儿来,扶着门框站起,扑到窗边,跟着翻了出去。两边皆是圆滚滚的灌木丛,缓冲了绝大部分冲击力,再晚一会儿,就得掉湖里去了。余嘉其正庆幸着,那种熟悉的触感又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他抬头只能望见一柄喷着蓝色油漆的精致勃朗宁以及秦有余的鼻孔。秦有余平视缓缓停下的列车,手枪在左手中打了个转,哗啦啦抖掉所有的子弹,只接住一颗,上膛,转身插回腰间,头也不回地走了。438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不杀我呢,难道一直以来,自己真的误会了439?

余嘉其摸了摸下巴:“我很想知道你制造指纹的细节,以及你是怎样让秦去送东西的。”

任愿咧嘴一笑,露出脸上一个小小的酒窝:“首先是有余自愿去的,我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强迫或是引诱他,我只知道,他应该十分敬重他的师父,在他出事之前,他曾悄悄送给师父一瓶老酒,他知道老王好这一口,是我收的货,酒瓶子上全是他的指纹。”

“老王出事之后,他第一个跑来见我,了解情况,我凭着记忆说出材料上的内容,‘全是针对卢倚南的’——有余这样说的,他试着拿着这些证据去联络卢倚南,当然,他被骗了——他不仅被卢书记利用,还难以证明清白。”任愿回头和身后的卢倚南对视一眼,两人像合作伙伴一样颔首示意。

“我也是从秦有余这里联系上卢书记的。所以,一开始,我并不是同谋。”

“郑心秋的供词里,提到秦有余曾和潜水俱乐部一起下潜到南海水域,可有此事?”

“有,”卢倚南肯定地答道,“就是在秦找我之后,我为了试探他,让他加入了我组织的俱乐部,但没想到他和那个毛子一起消失了,我便正好把弑父之罪推到他头上。”

“任愿,”余嘉其喊出名字后,停顿了许久,才问,“你加入卢倚南的动机是什么?”

卢倚南和任愿又是相视一笑,正欲开口,却听任愿阻拦道:

“还是让我来回答吧!你们都以为老王德高望重,而我是他收养的女儿?其实——我是他的情妇啊!”

此话入众人耳中,普遍目瞪口呆,自以为了解老王头,一生把他奉做父亲的余嘉其更是说不出话来,他准备反驳,乍一想又觉无必要,只听任愿缓缓又道:

“一开始我也把他当做父亲,可当我发现他不过是个披着正义外衣的禽兽后,也就心如死灰了,我在孤儿院长大的,我这一生没有爱过几个男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复仇。”说到这里,她往徐来的方向瞅了一眼,发现后者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神秘的色彩,惊诧在游移,愠怒在闪烁,同样的一种绝望爬满了整只眼球,于是她脖子一梗,把视线对向警察。

“那你可以告诉我们你要见秦有余的目的了。”余嘉其及时提醒道。

任愿听到无奈地笑了一下,酒窝撅到嘴角末梢,她缓缓说出自己对秦有余的看法:“其实有余是个挺‘愚’的人,对师父愚忠,一直以来试图洗清自己身份,并继承老王的遗志。他这些年流落在外,也还惦记着他师父家的女儿……”

任愿突然暂停了数秒,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我见他是想跟他道个歉,这么些年,我欠他的很多。”

“晚了!”余嘉其吼道,“你悔得太迟了,秦有余回不去了!438也回不去了!你们的选择已经决定了你们的结局!”

在遥望湖山站的的第一座小山头,金光铺向大地,晨雾渐渐退去,露出一片密密的树林,林子深处,蓦地响起一记枪声,同时伴着一星转瞬即逝的闪光,惊出一窝宿鸟,空谷传响,回音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