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事宜结束,一行人整装出发,回临苏的途中,还是那个沙漠边缘,还是同样的篝火烤肉。
不同的是这次君小姐坐在了鹿衡旁边,云磬与京都尚书之女曾梦雪临座,鹿子雍看着自己有了机会,坐在刘花儿身旁,华凝生坐在了刘花儿的另一侧。
篝火上的肉皮正滋滋跳舞,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随着莫须有端起酒杯,继续上次未完的酒局。
刘花儿看着云磬一杯杯喝着,眼神微醉却硬着头皮继续喝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师兄,别喝了。”刘花儿出声提醒:“若是大家都醉了,一会儿谁保证几位小姐的安全?”
“桃花,心疼你师兄了?”莫须有打趣道:“如果云磬醉了,我平安护送大家到达驿站。”
“……”刘花儿还想说点什么。
鹿子雍淡淡道:“我也清醒着,云磬难得喝醉,让他放肆一回。”
刘花儿想起云磬那晚对她说的无奈,点头道;“嗯,我也不喝了。”
华凝生噗呲一笑:“你喝不喝也没多大关系,若真有危险,你一个小女子出了哭鼻子还能做什么?”
刘花儿呵呵一笑:“也是。”
关于华家,刘花儿自然从心里无法喜欢。但这段时间与华凝生一起赈灾,他从开始忙碌到最后也未曾有过一声抱怨。
“华公子。”刘花儿忍不住道:“以前未曾谋面不知你的为人,近来与你相处,发现你也是古道热肠之人。四大家族的公子们常聚一起,怎地以前没见过你呢?”
华凝生呵呵一笑:“不瞒姑娘,凝生十二岁便去从了军,直到此番才有得以返家的机会。只可惜纵然亲情依依,我再过几日又得走了。”
“哦。”刘花儿点了点头,难怪她四年前没有见过他。
“那你会常常思念临苏么?”刘花儿道:“何时可以重归故里?”
“想家是必然的。”华凝生取了块牛肉递给刘花儿,叹道:“什么时候这天下太平了,我就什么时候回临苏。”
“……”刘花儿愣了:“你不是世家公子么?怎地还必须从军?”
鹿子雍递了一份牛肉给刘花儿:“华公子志在天下,不然他大可不必如此。”
“哦。”刘花儿忽然就喜欢上了华凝生:“华公子,我以后可以给你写信么?”
“啊?”华凝生诧异无比。
刘花儿淡笑:“我听云师兄说过,你初见我时觉得我与你有几分相似。若华公子不嫌弃,可否与桃花认个干亲?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听你讲讲战场的故事。”
“好啊!求之不得。”华凝生哈哈大笑,起得身来:“各位,我华凝生认了桃花做妹妹,以后我不在临苏的日子还请大家帮着照顾家妹,待我回来定厚礼相待!先干为敬!”
“……”刘花儿诧异于华凝生的豪放。
“桃花敬兄长。”刘花儿忙不迭拿着酒杯起身。
“兄长也敬妹妹!”华凝生举杯干了。
云磬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恭喜华兄喜得亲人。弟先干为敬!”
接踵而至的敬酒不断,刘花儿喝了不少。
鹿子雍见众人已全数微醉,忽然脸色大变:“不好,有狼群!从沙漠那边过来。”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沙漠远方,只见黄沙滚滚,漫天都是狼叫。
“是有狼群,看来头不小,最少几十只!大家快上马车!”京都宰相府的鹿公子大叫,众人心慌意乱。
“都不许动!马车跑不过狼!”莫须有大喊。
鹿子雍道:“对,马跑不过狼,狼怕火,大家留在火边。须有,快!让随从们带着刀剑过来!”
“好!”莫须有飞身过去。
刘花儿喊到:“不行!人员太多,火堆太小!大树!后面有大树!有轻功的快将君小姐她们送上大树!狼上不了大树!快!快啊!”
众人均愣,狼群以飞一般的速度出现在沙漠,并朝这边狂奔而来。
云磬眼神一惊:“大家听桃花的!赶快上树!狼要过来了!快!”
随着云磬一喊,鹿子雍一行人将几个京城来的贵胄被送到就近的树上。
众人乱作一团。
刘花儿又喊:“云磬!云磬!迷药在谁身上?快点给我!全部给我!用肉食把狼迷晕!”
这时,跑来的随从听到了刘花儿的声音。
“我们这里有。”几人忙不迭掏出迷药。
“快!倒进锅里,把肉全部泡进锅去!快!放好都上大树,快!”
十几人忙不迭行动,几乎只用了两秒钟完成任务。
“好了!大家都上树!快!都上树!”
许多随从已找了大树攀爬。
鹿子雍,鹿衡,云磬,莫须有几人仍在锅边,看样子是要留下断后,刘花儿急得大吼:“鹿子雍,云磬,我以性命保证!沙漠的狼是不怕火的!我命令你们全部上树观察!若我说了假话你们再下树与狼厮杀!快啊!鹿子雍,我还没上树呢!!”
“鹿子雍,鹿子雍。”刘花儿看着狼群已经近在咫尺,吓得嚎啕大哭:“云磬,云磬,救我!”
语毕,刘花儿两只手被人一拉,脚已离地,刘花儿吓得闭上眼睛,再睁眼时,鹿子雍和云磬已架着她飞身上树。
与此同时,莫须有与鹿衡也双手落在树杈。
刹那间,几十匹恶狼狂奔过来,对着大树狂跳不止,整个树林狼嚎震天。
君小姐一行吓得哇哇大叫,若不是鹿衡出手及时,晕厥的君小姐便掉进狼群。
刘花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吓得全身发抖。
“不行!一直这么下去树会被啃掉。”云磬蹙眉道。
“我们先下去对付几只?”鹿子雍问云磬。
“再等等!”刘花儿本能的将手覆在鹿子雍手上,目光看着锅子方向,有几只小狼已经将目标转向烤肉。
鹿子雍微愣,看了看手上的纤手。
众人听到刘花儿的话语,也纷纷看向火堆。火尚且燃着,小狼们不敢走进火堆。
刘花儿的心提到嗓子,小狼胆小一些,在往锅里嗅着,可谁都不敢跳上一步。
“锅高了……”刘花儿纠着眉:“怎么办?”
鹿子雍抽出手来,往腰间一摸,平手一抛。
“哐当!”大锅落地,水渐在火堆,冒出一股清烟,吸引着树下的狼群,随着小狼们哄抢食物,树下的狼群渐渐狂奔过去,最后一个不剩!
“那些迷药够吗?”
刘花儿忍不住看向鹿子雍:“我担心起不了作用。”
鹿子雍淡淡一笑:“不必担心,只要能稍微化解它们旺盛的精力,我们便有必胜的把握。”
“当真?”
云磬道:“当然!你师兄可是武林传奇。”
刘花儿呵呵一笑。
这笑声不合时宜,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明明害怕得心颤的众人,看着三人谈笑风声的模样,竟觉得没那么怕了。
连君小姐这时候再看着刘花儿,也觉得顺眼许多。
“啊!天啊!沙漠的狼真不怕火!”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看去,大狼们前仆后继往火堆里扑去分享着汤食。
“好险!若不是桃花姑娘提醒,公子们该吃苦头了!”
等待的过程漫长无比。
“哈!大家快看!!狼都倒了!”
不知谁又叫了一声,鹿子雍,鹿衡,云磬,莫须有,华凝生纷纷飞身下树,用最快的速度对狼斩首。
这一场人无狼的对战以人的完好无损胜利告终。
“兴许还有狼群,所有人速速上车离开。”
就在众人放松警惕的之时,鹿子雍出声提醒,众人逃似的上了马车,一行人狼狈离去。
掌灯时分的驿站灯火通明,或高或低的灯火犹如夜空里闪耀的繁星。
马厩里,数辆马车已安放在地,几十匹马儿摇着尾巴,查查地吃着谷草,远处传来一波波此起彼伏的狗叫,这个这晚,悦耳动听。
年轻男女们吃过饭食,相邀在驿站院坝里走着消食。
“桃花,你怎么会知道沙漠里的狼不怕火的?”鹿衡好奇地问道。
“对啊!桃花姑娘,你怎么想到用迷药的呢?那种情况我们都吓死了。”曾小姐的声音里充满疑惑。
怎么知道狼不怕火?怎么会想到用迷药?
刘花儿微愣,那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知道,但她就是知道,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
“桃花?”灯光朦胧中,云磬看不清刘花儿的剑,却觉得她的那双眼睛闪亮得近乎寒冰。
这让他陌生,陌生得像她……是那沧源的狼。
“哦。”刘花儿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人都怕火,狼又岂会不怕?只是,你们见过狗吃食的场景吗?”
“自然见过。”君小姐道:“狗向来温顺,但它吃东西之时,嘴里会一直发出呜呜的可怕之声,谁也不能靠近,同伴也不行!哪怕是主人去抢他的食物,它也会反咬自己的主人。”
“对啊!民以食为天,动物更是如此。忠诚的狗儿为了食物尚且如斯,更何况是成群的恶狼?”刘花儿道:“都说打蛇打七寸,是因为七寸是蛇的命脉。而我们上了树,又用迷药裹食,便是掌握了狼的命脉,它们没了命脉,当然得任人宰割。”
“好一句掌握命脉任人宰割!”华凝生笑着感叹:“这要是放在两军对峙上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败之计。妹妹可真是聪慧,看来我这妹子是认对人了!哈哈……”
“乐不死你!”云磬酸着打趣,众人均笑。
“可是……”云磬转了语调,问刘花儿:“桃花,你为何会在最后关头叫子雍兄和我的名字?是因为我与子雍兄在你的心里更重要么?”
玩笑般的语气,谁也听不出云磬内心的波澜。
朦胧的灯光掩去了刘花儿的尴尬,她轻笑了笑,道:“你是我师兄,我对你的信任自然不同,至于大公子……他德高望重!”
“我尚未而立,何来德望?”前来的鹿子雍淡淡责怪:“喊我姓名也便罢了,竟还下令?”
众人哄笑。
刘花儿抱歉道:“情急之下也顾得不许多,大公子见谅。”
“对啊!方才妹妹生死关头一直喊着子雍兄和磬弟,可让我这个做兄长的情何以堪?”华凝生跟着打趣。
刘花儿嘿嘿笑道:“今日才认得兄长,自然生疏了些,感情还有待培养。若有下回,我定叫兄长的名字。”
“呸呸呸!妹妹福星高照,不能还有下次!”华凝生洋装生气。
众人一阵哄笑。
君小姐听到这里,轻咳了咳,直挺着脊背:“那个……桃花,听说你做菜不错,以后来京城……记得来拜见本郡主!”
“……”刘花儿微愣,笑道:“是!桃花记下了。”
君小姐扬长而去,刘花儿咯咯直笑。
“也记得来曾府寻我,届时梦雪一定热情款待。”曾梦雪也道。
“还有我。”
“还有我!”
刘花儿接受着热情的邀请,只觉得这样的夜晚格外撩人。
回房歇息的路上,刘花儿追上了云磬的步伐:“云磬,你讲得对,要想被人尊重,就得做让人信服的事,所以我决定了,回临苏以后我便离开云家庄,去闯荡出属于我自己的天地。”
“嗯。”云磬淡淡一笑:“想明白就好。”
“那我回屋了。”
刘花儿笑着走了,留下云磬的笑僵在脸上,他遥遥看着刘花儿离去的方向,良久,挥剑在身旁的木柱写下:“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翌日,随着客人离店,店小二扫着地上的木屑抱怨:“字倒写得不错,也不知道是谁,你倒是畅快了,可是这地还得我来打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