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正统

第一种方法是用排除法限制解释范畴。这种办法的使用可以追溯到南宋时期朱丹溪的追随者把他的医技描述为道学真传。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偏爱选集。这类人利用像宗派或嫡派这样的词把其选择的学说文章和评论联系起来，整合成为同一传统，也就是传播正统教育的流派。与此不符的教育和声音都被贴上了“异端”的标签，而被排除于真传谱系之外。17世纪的学者过庭训描述了著者如何利用这种策略把各种不同的流派整编到同一系统中，而不会再威胁传统的整体性：

“学习岂能为流？用河隐喻学习。流岂能称地道？用血缘关系比喻学术分支。‘流’意为众多小河由源头汇聚至终点。‘地道’意为由流至河，无离支系。百代之后，仍为同系。”

在医学领域，17世纪已出现宣称代表正统的文选。从《医宗必读》这样的书名可以看出，儒家医学被视作权威作者著作的内容。清政府采用此法编纂《医宗金鉴》，试图以此来认定医学正统。《医宗金鉴》把汉代医生张仲景的著作看做是正统医学的起点，张仲景不仅代表了国家的观点，也为当时众多的知识分子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方向。

17世纪的一小部分学者为了寻找明朝衰落的原因，开始对中国哲学传统进行严谨的考证。以“考政”为名而成立的哲学机构很快转变为大范围的文化运动，这场运动彻底改变了学术讨论的性质。文化运动的拥护者认为，汉代的典籍并没有被以宋代新儒主义为特征的道学和佛学同化损毁。他们把那些比朱熹及其追随者的著作更为古老的典籍当做寻求解决现存问题的可靠基础。汉学与宋学的对立，一开始就把汉族与异族之间、强大与衰败之间的两种对立联系起来，成为对文化政治争论的巅峰，影响至今。

儒医迅速把这些争论引入医学领域，把对立渗入现存讨论中已经架构出的新问题上。假定他们与新儒哲学有所关联，例如，金元时期的医学大家及其明代追随者们应该以什么样的价值为基准呢？当很多医生仍然效仿他们的医疗观点和风格时，其他医生便苛责他们。对于汉宋医学间的对立，经方派支持者与时方派支持者之间的辩论具有同样的影响力。在方法与治疗问题上，经方派支持者坚持追随汉代著名医者张仲景，倾向于单一正统的传统模式。与之相反，时方派支持者积极继承早期的创新传统，更希望在医疗实践的风格上具备地方性和个性。清代末年，这种状况与吴门医学和所谓温病学派的发展被视为一体。笔者认为这种流派的形成是解决传统问题的第二种策略，它在名义上延续了基于临床实践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