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欢旧爱3

珠钗摔坏了,云秀很心疼,那是刘裕送的。她有些气愤地看着休之:“你不是说,不逼我吗?”

休之说:“我不逼你,他们是死是活,你自己选。”

云秀气恼地说:“你这还不是在逼我?”

休之忽然觉得她这着急的样子很好玩,就把手一背,笑着说,“哪里。”

云秀正色道,“你是父母官,应该爱民如子。我哥哥纵然糊涂,可他不敢行刺的,还有那几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你怎么忍心杀他们?”

“第一,他们不是豫州百姓,我还算不上是他们的父母官。第二,他们确实犯了死罪,若有罪不罚,何以儆效尤?不过,我可以为了你,不杀他们,这要看你的选择。”

云秀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

休之生气了:“云秀,我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我,不要总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云秀急哭了,“我不喜欢你!我是敬重你!我敬重你是兄长,你是君子!你也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想消遣我!”

她索性跪下来,“兄长,你放过我吧。天下女人那么多,你何必非要为难我?就算你得到我,不过是多了一个姬妾,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可是如果你放了我,我夫君会感激你,你要讨伐桓玄,他会帮你的。你说过,他英雄才气天下无双,对你的大业来说,他不比我更有用吗?”

休之见她跪下来求自己,更加生气。“哼,亏你们还是夫妻。你太不了解刘裕了。我扣留你这么久,早就把他得罪了!退一步说,就算没有你这件事,他也不会对我忠心的,搞不好,他还会是一个挺难缠的敌人。我早晚要处置他。”

“不会的……”

“实话告诉你,除了你那糊涂的哥哥,我还派了别人与刘裕联络,只要他肯来豫州投降于我,我可以既往不咎,还让你们夫妻团圆。可他是怎么回答我的?”休之走回书桌前,拿起一封信,“他回信给我,说刘牢之造反之时就将他软禁,石头城外一战不是他所为,言辞恳切,令人感慨,独独对投降与否只字不提。更不成想,他前脚刚写了信来,转头就派人夜闯我府上,意图不轨。”他说着,将信摔在云秀面前。

“不会的。”云秀不去看信,一直摇头。“不是,我哥哥不是刘裕派来的,他就算要派人,也不会派我哥哥。你误会了。”

哪知休之恨恨地说,“他派人来,可不是这一次了!这次是你哥哥无能,被我抓住了而已!”

仆人来报,“启禀主公,京口刘参军派人来送信,说要亲手给小姐。”

“终于来了。”休之冷笑一声,“让他去偏厅等着。”

仆人答应一声下去了。

休之把云秀从地上扶起来,说:“走吧,去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夫君,最终决定要如何处置你。”

云秀昏沉沉的,被他带到偏厅。她害怕,怕是不好的消息。可她又抱着一丝希望,期盼刘裕来救她。

王镇恶已经等候多时,见休之来了,便躬身行礼,“拜见车骑将军。小人奉敝上刘参军之命,有书信给戚夫人。”

休之说:“拿上来。”

王镇恶便从怀中掏出那封休书,恭敬地送到云秀面前。

云秀接过来,茫然地看着那信封上的两个字——“休书”。她像不认识那两个字似的,盯了半晌,仔细地辨认,一滴眼泪掉在那信封上,把那两个字都模糊掉了,却是一声都哭不出来。

休之不忍云秀伤心,便命王镇恶退下,王镇恶却说道:“启禀将军,小人还有下情回禀,听说戚大富等人行事不当,被将军扣押。可是,戚老夫人已于月前病逝,刘参军敢请将军网开一面,让小人将他押回京口,按制守孝,以全其孝心。”

云秀听到此话,就像晴天霹雳一样,“你说什么?”

王镇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含混了一下说道:“夫人节哀。”

云秀拖着沉重的脚步,挨到门口,望着天空,喊了一声“娘亲”便跪下来,大哭了一场。休之看她哭得伤心,命随侍的丫头将她扶下去休息,然后吩咐随从,“传话给诸葛长民,把戚大富等人都放了。”又对王镇恶道,“你一会儿跟他去领人。”

“是!小人遵命。”王镇恶躬身行礼刚要退下。

云秀哭着,被丫鬟扶着站起来,往厅外走去,忽然停住脚步,也停住了哭泣,转身看着王镇恶,满脸是泪,“王先生,家母临终,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她故去是哪天,是几时?当时,谁在场?”

王镇恶一一作答。

云秀流着眼泪听他说完,又问,“刘参军有没有说,福儿怎么办?要你接回去吗?”

王镇恶说:“回夫人,刘参军说,若此次小人能把孩子带回去自然是好,可想必夫人舍不得孩子,等他再大上几岁,再派人来接也可以。全凭夫人做主。”

“好,那就等他再大几岁吧。王先生,听说刘参军与桓小姐好事将近,我有一份礼物,烦你帮我带给他们。”

王镇恶明知道刘裕钟情于她,是被逼无奈才写下休书,可碍着司马休之,无法把实情告诉她,又担心她责怪刘裕,想来想去,只能略加暗示:“小人替敝上多谢夫人。敝上敬重夫人,无论何时何地,他只愿你平安喜乐,不要为难自己。”

云秀觉得这话说的可笑,抛弃了你还要做无辜的样子,没再答话,让丫鬟扶着她回去了。

休之对王镇恶最后这番话十分不满,冷笑道:“刘参军派你来,倒是没派错人。你在此等着,拿了她的礼物,领了人便立刻出城。若有耽搁,休怪本将军军法无情。”

王镇恶恭敬地答应了。

休之离开偏厅,觉得云秀的事终于如他预想的那样解决了,心情大好。看今天时间还早,他也有空,就去看父亲。上次家宴不太愉快,父亲对他不满,这些日子都不与他多说话。现在,云秀的事尘埃落定,父亲应该没有理由跟自己生气了。

谯王的气早就消了。他见休之既掌管豫州防务和军政事务,又得费尽心机联络诸侯,每天都公务繁忙,可晨昏定省从不懈怠。他心疼儿子,其实,他也并不是对休之真的生气,只是担心儿子无故树敌。

这回见了休之,父子俩心情都好,谯王便让休之陪自己下一盘棋。

休之欣然领命,他许久没陪父亲,便故意地让几个子,让父亲赢上几次,讨父亲一笑,父子俩越下越高兴,一连下七八盘棋。

休之正掂着一个棋子,看着棋局,考虑如何落子,这时,方明送上一封军报,他也无暇去看。谯王喝了口茶,便拿了那军报来看,一看,就变了脸色。

休之落子,问:“父亲,出了什么事?”

谯王把军报交给他,叹了口气。

休之一看,原来是刘裕在永嘉大败卢循,又追敌于东阳、晋安等地,皆大破贼众,卢循渡海南逃,朝廷下旨,加封刘裕为彭城内史,领兵如故。

休之笑道,“桓玄手下无人,对天师道就只有招安这一个办法,结果卢循仍然造反,还得用刘裕去镇压。我看桓玄也不过如此。”

谯王叹道,“桓玄不过如此,却知人善任。刘裕勇猛强悍,世所罕见,这样一个人被你逼得休妻弃子,他能善罢甘休吗?”

休之又拿起一个棋子,笑道,“父亲说的是。不过孩儿一向看的是大局,他小小一个彭城内史,手下兵少,还受制于人,不足为虑。”说着,又落下一子。

谯王看时,不知他几时已将一个死局做活,慌忙要去补救,可是为时已晚,连连叹息。

休之笑道,“父亲已赢了几局了,这一局就让孩儿赢了吧。”

谯王也笑道,“父亲盼着你赢,不但是棋盘上,也盼你在战场上也能所向披靡,平平安安,得胜归来。”

“是。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平安。”

谯王点头微笑,指着棋盘,“再来!”

休之便陪父亲又下了几盘棋,然后陪父母吃过晚餐,仍回前院书房来住。他盘算着,云秀应该会请他见面,可等到很晚,她都没派人找他。休之生气了,想冷她几天,可一想起她的美貌,又心痒难耐。

总管吴勋见休之得不到云秀,如此不快,便私下使了些手段。正巧福儿受了风寒,发烧咳嗽,难受得大哭不止,怎么抱怎么哄都不行。吴勋见福儿并没有到要病死的境地,竟不给请郎中,也不给用药。

月儿知道都是下人使坏,她心疼孩子,生怕孩子有事,便催促云秀去求休之。

云秀没有办法,便去了。休之听她说了这事,怪吴勋多事,严令他立刻去请大夫,才让福儿吃了药,退了烧。

月儿和云秀守在孩子床前,摸着他额头渐凉。云秀看着孩子,握着他的小手,后悔没让王镇恶带他回京口。

月儿对云秀说:“姐姐,你看到了吧,人家拿捏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世子已经没有耐心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秀知道她说得对。

云秀失去了母亲,又被刘裕休弃,再无依靠,也再无顾忌。为了孩子,她得活下去。于是,她擦掉眼泪,沐浴更衣,打开妆奁,拿出眉黛胭脂等物,细细地梳妆打扮,将休之此前送的名贵首饰和衣物,穿戴在身上。

月儿看着她盛妆之后的模样,惊艳之余还有些嫉妒,“难怪世子对你念念不忘。”

当晚,休之受邀前来,见了云秀如此模样,惊为天人,此后将谢夫人和其他姬妾全都抛在脑后,只一味地宠爱云秀,还将她接到书房里住,日夜相伴。

云秀尽心服侍他起居饮食,谨守本分,从不让他为难。休之希望她能对自己温情脉脉,希望她能依赖自己,想尽了办法讨她欢心,她却始终淡淡的,并没有真心爱他。“我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不值当世子如此费心。”

休之不满她如此冷淡,却是无计可施。好在,她还是提了三个条件,其一,要去庙里给母亲做一场法事;其二,不要为难福儿,等他长大一些,要把他还给他父亲;其三,不要名分,也不与休之的妻妾共处,等他厌烦了,就放她回京口。

除了最后一条,休之全都答应,“我答应你,不让你与她们共处。可是名分,我一定给你,我永远也不会厌烦你。云秀,我真心喜欢你,不是要霸占你。”

云秀不感兴趣,摇摇头,“不必。从小父亲就教我,虽然我是女子,也要读书明事理,不要以色事人。如今我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你要是给我名分,就是打我的脸。等你厌烦我的时候,你也会后悔的。”

休之十分苦恼,自己的一片真心总被她曲解,更没想到,自负的他竟也会为情所苦!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怀疑自己色迷心窍了,不想再沉迷于女色,耽误大业,便把她送回原来的住处,离开自己眼前。

云秀仍是淡淡的,回去便收拾行囊,以为终于能够启程回京口。可是她刚走不到半天,休之就饱受相思之苦,什么事都无心去做,下午便亲自来接她回去。

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