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科学管理”时代与伟大的凋零

除“X理论”和“Y理论”以外,很大程度上,工业时代管理哲学的基石是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定义的“科层式组织”和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的“科学管理”。组织的终极追求是效率,权力来自组织赋予,任务是自上而下分配的,员工需要有服从性,不需要有太多的创造力,甚至不能有创造力。例如流水线上,公司真正用的是员工的双手而非大脑,不需要员工采用各种方式去拧螺丝钉,只需要用最高效率的标准方式循环往复即可,本质上就是把人当成机器一般。弗雷德里克·温斯洛·泰勒毕生致力于与浪费的动作、错误的流程、低水平的标准、人岗不匹配做斗争,他认为:只有强制执行标准化工作方法、强制使用最优化的工具、强制塑造最佳工作环境、强制保证工人协作,才能实现高效工作法,这些强制执行工作是管理人员的责任。管理人员通过指挥、控制、监督,强制性地把一群人黏合在一起协作。这种工业化的管理方式极大地推动了工业时代的生产力。这种管理方式也在演进,今天你已经不可能看到在工厂里拿着皮鞭的监工了,因为没人愿意被强迫地工作,不愿意被奴役,也没人为了工作忍气吞声、忍受屈辱了,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有着对于自由的向往。但是,科学管理直到今天并没有消亡,只是从工厂的流水线变成了办公室里的流程,看得见的流水线把蓝领固定在工位上,看不见的流程把白领固定在节点上。


科层制的目的是弥补不作为和缺乏纪律的缺陷,这些缺陷之所以存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不能一开始就选择正确的人。

——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从优秀到卓越》的作者


泰勒对于效率的极度执拗和沉迷源自他的经历,虽然出生于费城的富贵家庭,并在欧洲留学3年,他却放弃了白领工作,而到液压工厂当了一名学徒。这段经历让他深入地了解了工人的工作态度。但这段经历没有激发他对于这群人的关心、同情,而加剧了对他们的反感。他认为这些人好逸恶劳、消极怠工,同时认为资本家和管理者对于高效工作毫无意识,并且束手无策。结束学徒生涯后,泰勒到了米德尔维尔钢铁公司,成了“车间魔鬼”和工人的敌人,每天训斥工人并和工人粗鄙地对骂。离开后,他决定改变这种敌对做法,并且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不是在工人身上而是在办公室那些无精打采、松松垮垮的管理人员身上做文章。他将管理人员分为多组,专门绘制工人的操作流程,寻找低效操作和多余动作。为了确保快速有效工作,他安排专人用秒表给工人每项操作计时,然后他对每项工作进行分解,给分解后的每个模块设定标准速度。同时他还将薪酬体系弹性化,根据工人在一定时间内完成的模块数量来计算,多劳多得。

泰勒不仅通过分工来提高效率,还把工人从集体中“解放”出来。他认为工人应该是独立的,彼此利益应该是分开的,每个人为自己的薪酬负责。工人之间是相互竞争关系,并没有什么集体利益。他并不是为了工人个体谋取福利,相反他认为:“过去人是第1位的,未来体系才是最重要的。” 泰勒实际上是将工作系统拆分成零碎的任务,并牺牲了工人对于工作和系统的理解,也就是用系统中个体的愚蠢化换取了效率。1910年11月10日《纽约时报》头条赫然刊登的标题“铁路每天节省100万美元科学管理实现此事”,让泰勒一夜之间名声大噪,甚至“十月革命”后,苏联《真理报》(Pravda)也刊登一篇文章给予肯定,文中提及:泰勒的系统取消了多余和不当的操作,详细制定了正确的工作方法,苏维埃共和国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采用其中一切有价值的科学和技术成果。


我们并非不幸地受制于命运摆布,动弹不得。组织是人创造的,也能被人改造。

——威廉·怀特(William Whyte),作家、《组织里的人》的作者


泰勒对自己的理论进行了系统总结,完成了《科学管理原理》(The Principles of Scientific Management)这一管理学历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书籍。他也成了商业界狂热崇拜的对象,信徒们把其理念当成了一种信仰。而另一方面,他也成了另一群反对的人怒骂和鄙夷的对象,因为他们认为剥夺了工人休息、自己安排工作的权利,也让工人处于过度紧张的快节奏压力之中,变得筋疲力尽。泰勒主义最后被形象化为一个穿着白衬衫拿着秒表的男人。传说泰勒在早晨的第1件事便是给手表上发条,而在他59岁生日的凌晨,护士走进他房间时,他已经离开人世,手中握着他的表。

泰勒主义大幅度地提高了效率,但也让工作变得单调、无趣和超负荷,这些非人性化原因导致了愤怒、烦躁、不满,进而出现罢工、高流失等一系列的恶果。


如果管理层不将员工视为有价值、独特的个体,而是看作用后可择弃的工具,那员工也会仅仅将企业看作发工资的机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价值或意义。在此情况之下,员工很难做好工作,更别提乐在其中了。

——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著名心理学家


如果管理层不将员工视为有价值、独特的个体,而是看作用后可择弃的工具,那员工也会仅仅将企业看作发工资的机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价值或意义。在此情况之下,员工很难做好工作,更别提乐在其中了。

——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著名心理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