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中国式管理艺术

中国式管理的成功

约翰·佩吉特和沃尔特·鲍威尔写的一本书《组织与市场的涌现》,就用复杂理论看待了很多问题。其中有一章特别介绍,为什么中国的改革开放成功了,而苏联的改革却导致其解体。它指出,苏联改革开放的时候,已经没有民间自我“造出新势”的能力;而在中国,制度创新的能力是改革开放的活力来源,系统领导者则可以顺世界之势造国内之势,做出正确的路径选择。这正是“四两拨千斤”的管理之道,顺势而为,自我创新,又造势成事。

在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又需要改革时,有一群所谓“芝加哥男孩”的人,由以萨克斯为领导的团队过去当顾问,他们主张从原来的计划经济转到市场经济,这就像是一处悬崖,不可能“摸着石头过河”,必须要一步跨越。这就是“休克疗法”休克疗法,原是医学上临床使用的一种治疗方法,20世纪80年代被美国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引入经济学领域。——编者注的来源。不幸的是,几乎所有使用了“休克疗法”的经济体都没有成功,反而是“摸着石头过河”的经济体成功地实现了转型。我国的小岗村经验是土地承包,华西村经验是集体经济,义乌经验、温州经验发展了民营企业,还有东莞经验、苏南经验这些引入外资的改革试验,以及重要的深圳经验创造了特区模式,所以后来又有了浦东新区和滨海新区。每一次经验都很有意义,它告诉我们,我们其实是在不断地摸索。现在来看,过去的华西村经验和小岗村经验,也是我们观察了很久才下的结论。这就是我们说的“战略定力”,“让子弹飞一会儿”,我们才知道结果。

马克·格兰诺维特在《社会与经济》一书中还举了一个例子,我们在第十一章对此会有更深入的介绍。大家都知道,美第奇家族是文艺复兴运动的推手,该家族300年的历史改变了世界的走向,他们既顺应了世界发展的大势,又在自己的内部造势,最后竟然能够做大量的跨界,既从自己的圈子中获取权力,又从跨界中获取权力,还在跨界融合中找到了创新的机制。美第奇家族能够跨越自己所在的老贵族阶层,取得跨入新兴自由城市的权力,更从羊毛业跨入金融业,从而连接了新兴工商阶级。他们最厉害的是,刚开始纯粹为了兴趣,跨界跨到文艺界,最后竟然培育出像米开朗琪罗这样的文艺复兴旗手。最后,他们通过造势取得了话语权。为什么?法国当时是欧洲最强盛的国家,而美第奇家族的两位女性先后当上了法国的皇后,入主宫廷。该家族还产生了四位教皇。所以,我们也可以说,没有美第奇家族就没有文艺复兴。

中国式管理的优势

从上述案例中,大家可以看到里面充满了中国式的语言,怎样取势,怎样顺势而起,最后怎样布局、造势,都是中国式的语言。这些复杂理论正是中国人具备的历史智慧。中华民族是最重视历史的民族,中国人的治理智慧天生地具有阴阳相融、相生相克、多元演化、动态平衡的视角。复杂系统是动态演化的,我们看企业,要看“势”的“拐点”,布好“局”,不走极端,做好“调控”,取“中庸之道”,这些是我们中国人提出的概念,西方的管理理论中没有这些名词。

领导者在预见大势的分岔口,布好局,“四两拨千斤”地将系统中自发的动力(也就是胚胎发育坡模型的比喻中坡顶的众多巨石)激发出来,便可引导系统走到正确的道路上。

管理学大师亨利·明茨伯格说,管理是科学、哲学与技艺三者的综合,管理复杂系统固然需要有智慧的判断,但科学知识也可以帮助领导者预测大势,定位“拐点”,辅助做决策。科学当然是有边界的,它无法对道德、情感等下定义。但是在管理领域的科学知识中,我们一定要有所警觉,今天的知识实际上也只是人类能够达到的科学边界中很小的一部分。我想,自然科学可能多一点儿,社会科学则少一些,不管是哪一类科学,都还有大量可以探索的空间。所以我们一定要相信还有大量的管理学理论是我们不知道的,我相信我们中国人可以在复杂科学研究领域里有极大的贡献,因为我们天生具有复杂思维。所以,站在西方理论的肩膀上,我们一定可以找到非常多新的关于复杂系统管理学的理论。

在方法创新上,我们拥有更好的机会。如今,复杂系统研究最能够结合的是大数据,因为只有大数据中才有历史性的复杂网演化资料,才能让我们找到“涌现”的“势”的“拐点”。而今天的中国不但站在相同的起跑线上,而且我们有方法上的优势,不但数据多,可寻求应用的场景也特别多,所以我们在方法上和理论上都有弯道超车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