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章看着手中的地图,暗自冷笑了一声。
像索额图这样没头苍蝇似地胡乱搜捕,何异于大海捞针。若论揣摩圣意,在朝廷上下左右逢源,我叶赫那拉明章或许不如你索额图,可要说对付这些逆贼乱党,那你索额图的经验可就比我差得远了。
叶明章当即把在外协助索额图搜捕吴应熊的叶默声叫了回来,把胡坤传递来的情报都告知了他。
叶默声仔细看那线路图,很是吃惊。
他没料到这份路线图根本不是南下滇都,而是北上齐鲁之地。
叶明章道:“这路线图乃是吴三桂的二儿子吴应麒制定的。此人真是狡诈,居然想出了这条南辕北辙的逃生路线,难怪索额图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找不到他。”
叶默声不安地道:“想不到大师父会帮着吴三桂救吴应熊——”
叶明章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大师父?李定国他是反党头目,你都认祖归宗、回归朝廷三年了,你还叫他大师父?”
叶默声神情有些尴尬地:“对不起,阿玛,是孩儿一时没改过口,说错话了——”
叶明章道:“如今为了光复朱明王朝,李定国居然不惜尽弃前嫌,与吴三桂联盟了。为了让吴三桂安心起兵造反,李定国想方设法帮他救出了吴应熊。又要胡坤调集人手,随他和樊离、陈胜男、樊倩影等人共同护送吴应熊回滇都。”
叶默声大吃一惊:“什么?李定国和二师父三师父还有樊师姐——哦,不不,是樊离、陈胜男、樊倩影这些个乱党——他们要亲自护送吴应熊回滇都?”
叶明章一脸得意:“不错,若是能一举擒住吴应熊,再擒住李定国等人,摧毁朱明联盟,那吴三桂也未必就敢真的起兵反叛了,说不定就老老实实接受朝廷的撤藩了。如此一来,你我父子岂不立下了天大的功劳?皇上说不定会直接把咱们的爵位晋升为公爵,世袭罔替,那我们叶赫家族就真的熬出头了。”
叶默声神色复杂,迟疑着没有说话。
叶明章紧盯着他:“默声,你为什么不说话?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仅不兴奋惊喜,还这么犹豫不决的,难道你心里还对那些乱党留有情义?”
叶默声掩饰地道:“不不,孩儿岂敢还对乱党留有情义——阿玛,那您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去通知索大人,和他一起调兵去追捕李定国、吴应熊等人?”
叶明章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你呀,本来挺聪明一个孩子,偏偏于这些官场上的事总是不上心,阿玛教了你三年了,还是这么不开窍!为什么要通知索额图?把这份天大的功劳分给他一半儿?”
叶默声神色有些为难:“可是如果不禀报索大人,由他出面向兵部调兵,我们如何能追捕李定国、吴应麒等人?”
叶明章道:“你马上进宫,单独向皇上禀明此事,由皇上直接下旨授兵符你调兵,岂不就行了?”
叶默声仍有些不情愿,迟疑地望着叶明章:“可如此一来,岂不会得罪索额图?”
叶明章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以为这三年来咱们父子屡立功劳,索额图和明珠他们这些权臣,心里就不忌恨咱们?别看他们平时对咱们父子笑脸相迎赞不绝口,只怕在他们心中,咱们父子早就成了他们除之后快的绊脚石了。你要记住,在官场上,虽然不能轻易得罪人,但该出手时也绝不能含糊。只要咱们父子俩真的势力壮大了,爬得足够高了,索额图等人纵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拿咱们父子俩怎么样,反而会改变策略与咱们联姻交好。明白了吗?”
叶默声有些不以为然,却不敢反驳:“这——恕孩儿愚钝,一时想不明白这其间的利弊。”
叶明章有些无奈,却又不便再苛责他:“想不明白不要紧,慢慢儿地你就懂了。事不宜迟,你还是先照阿玛的意思去办吧!”
叶默声仍不想亲自去执行这个任务,便推辞道:“阿玛,既是天大的功劳,阿玛何不亲自进宫去向皇上禀报?”
叶明章笑了:“我的傻儿子,阿玛对待外人自然是百般算计毫不留情,但岂能与自己惟一的亲儿子抢功劳?这种出风头邀获圣宠的机坐,阿玛自然是要留给你的。等具体行动之时,阿玛再在背后指点协助你就是了!”
叶默声再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去进宫请旨。
叶默声在进宫的路上,反复思量,心中纠结万分。
入了宫,他没有先去求见康熙,而是算了算时辰,先去了易欢每日去御膳房当值的必经之路上等候。
果然,不久就见如梦从假山前路过,他赶紧一伸手将她拉到了假山后。
易欢很意外:“叶哥哥,你为何要冒险在大白天里来见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叶默声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吴应熊从额驸府逃跑了,皇上龙颜大怒,命我和索额图不惜一切代价追捕吴应熊。”
易欢一脸惊讶:“吴应熊逃跑了?这怎么可能?你曾经告诉我,皇上派了隆得多率重兵守卫,吴应熊是插翅难逃。”
叶默声紧盯着易欢:“听说有人仿制了足可以假乱真的金牌,再假扮成索额图救走了吴应熊——”
易欢不动声色,表达出适当的惊诧:“是吗?是什么人如此厉害?”
叶默声眼中流露出不悦:“小师妹,你到现在还想瞒我?定是你偷了金牌,再交给大师父他们取模仿制,而大师父的身形与索额图有几分相似,定是他再假扮成索额图救走了吴应熊。”
易欢笑了笑,也不再伪装:“原来你已经都知道了!”
叶默声哼了一声:“我不仅知道是你们救走了吴应熊,还知道你们护送吴应熊回滇都的绝密路线。”
易欢神情一凝,脸上又露出意外:“你连这个也知道了?难道——你们在我们联盟中还安插了奸细?”
叶默声叹了口气:“小师妹,虽然你对我早已没了真话,但我却不想骗你。眼下,你们所有的行动,我阿玛都已一清二楚。他命我向皇上禀报此事,并调重兵去追捕吴应熊和你爹他们,要将你们这些朱明联盟的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易欢盯着叶默声:“那你准备怎么办?”
叶默声道:“我阿玛对大清、对皇上那是忠心耿耿,他更想籍此立下一份大功,为我叶赫家族换来世袭罔替的公侯爵位——可我,我却不忍心用大师父、二师父、三师父还有樊师姐的血来染红自己这顶戴花翎——”
易欢有些感动,又有些担心:“那难道……你敢违抗你阿玛的命令?”
叶默声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个胆量?再说了,纵然我抗命不遵,我阿玛也会亲自出马,一切还是无可挽回。”
易欢凝视着他:“那你——有何应对之策?”
叶默声苦笑:“我只要拿下吴应熊就可以交差了。至于你爹他们,我会想方设法放他们一条生路。”
易欢半信半疑:“当真?”
叶默声点点头:“我不仅是为了师父们和樊师姐,更是为了你。若是你爹他们落到了皇上手中,那你惟一的办法就是用你自己来换他们的命了——我又怎么忍心看你落到那种忍辱承欢、生不如死的境地?”
易欢神色复杂地看着叶默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你放走了我爹他们,就不怕康熙追究你和你爹的罪责吗?”
叶默声道:“等会儿我向皇上禀报此事时,只说查出了吴应熊的行踪,却把有关你爹他们的信息全都隐瞒不报。这样,只要我抓住了吴应熊,也就算完成任务了。”
易欢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如此一来,你爹肯定不会放过你——”
叶默声笑笑:“虎毒不食子,我阿玛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杀了我,更不会向皇上说出真相。就算他责罚我,能换取三位师父和樊师姐的命,也值了!”
易欢神情复杂地凝视着他:“叶哥哥——你——我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我只能收回我当初骂你的话,你说得对,你只是身不由己做了奴才,却绝不是禽兽,你对我们这些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人还是有一份真情义在的。”
叶默声心中感动,双眼微红:“能换来你这句话,我就算死,也无憾了!”
叶默声深望了易欢一眼,转身离去。
易欢神情复杂地目送他的背影,心中却涌起了强烈的歉疚与不安。
其时,刚才她一直在演戏。
她不仅知道叶默声早已知晓了是她和朱明联盟救走了吴应熊,也知道他已拿到了吴应熊的逃跑路线图——这一切本是李定国与樊离等人设下的计中计。
就在行动之前,她与李定国等人在那四合院中做好了周密的计划。
胡坤变节降清,投靠了叶赫那拉父子,几年下来,难免被李定国察觉了蛛丝马迹,可他却一直装作不知情,就是为了将计就计,引叶赫父子上钩。
李定国和樊离等人,与叶赫那拉明章父子可算是知己知彼、旗逢对手。
叶明章回归清廷之后,一心急着争权夺利,他若得到此等机密情报,绝不可能与索额图共享,而只会带着叶默声去独抢功劳。
可叶明章万万没有想到,朱明联盟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护送吴应熊平安回滇都,而是杀了吴应熊嫁祸给清廷。
他们已布置好一切,就只等着叶明章和康熙上钩。
到时候,只要叶明章父子带兵追捕,他们便会趁乱杀了吴应熊,再从那山林中早就备好的秘道逃生。
若吴应熊死了,朱明联盟的人也逃了,叶明章父子休说立功,反而是犯了大罪,那康熙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父子。
这些年,叶赫父子残杀了不少朱明联盟的义士,李定国等人已恨透了他们。
在商议方案之时,李定国甚至提出:“到时候,我们不妨再故意放出风去,就说叶赫父子表面上回归了清廷,实际上在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十七年间,早已有了难以割舍的真情义,所以他们临到头来,故意放了我们一马——”
樊倩影还有些担心:“只怕他们父子这些年剿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这反间计康熙未必会相信。”
樊离却笃定地道:“倩影,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年叶赫父子屡立大功,早已引来索额图、明珠等权臣的警惕和不满,咱们行使的反间计纵然有破绽,他父子在朝中的政敌们也会落井下石,甚至帮着咱们罗织罪名伪造证据,那时还由得康熙不信?”
陈胜男也兴奋地道:“咱们一定要借此机会一箭双雕,既逼得吴三桂不得不立即起兵,又一举除掉了叶赫父子这两个祸患,为五妹和众多死难的联盟兄弟们报仇!”
当时,眼看着爹与两位师长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易欢心中却是百味陈杂,没有作声。
她知道爹和师父们的这个计划很巧妙,也知道叶赫那拉父子该死。可是一想到他们曾经一个是她的四师父,一个是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叶哥哥,如今却要与他们如此相互残杀算计,心中就很是难过——
假山后的易欢回想起这一幕,再看着叶默声远去的背影,心中纠结犹豫,忍不住追了出去,冲口而出:“叶哥哥——”
叶默声停步,回转头来,“小师妹,怎么了?”
易欢迟疑了一下,又想起了那日爹看出了她心里的矛盾,一脸正色地劝告她:“欢儿,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和他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你万万不可再顾念旧情,对他们心存仁慈。你别忘了,太子是怎么死的?还有千千万万的联盟义士,是如何死的?你若是对敌人心存善念,那就是对自己人作恶!”
易欢心头一凛,暗自提醒自己,切不可因小情而害大义,守小节而误大道,勉强一笑:“哦,没,没什么——你,多加小心。”
叶默声见她眼中的关切甚是真诚,心中更是感动,满目柔情地凝视着她:“有你这句话,我更加不后悔今日的决定了。你放心吧,等我的好消息。还有,如果计划有什么变动,我一会会再到这儿找你的!”
易欢看着叶默声一脸义无返顾地离去,突然深为厌恶此刻的自己,。
她呆立了片刻,暗自叹息了一声,让自己重新变得心硬如铁。
在这乱世,个人的声名荣辱微不足道。
叶默声去了御书房,却得知康熙去了慈宁宫,还传了索额图觐见。
他便又赶去了慈宁宫。
此时慈宁宫里的气氛十分压抑。
太皇太后和康熙坐在榻上,建宁公主神色忧虑地坐在一侧的绣墩上抹着泪。
索额图正诚惶诚恐地做着汇报:“皇上,奴才已将吴应熊南下滇都的各条通道封死,并已通知沿途各地严加防范。只是目前还未查找到吴应熊的下落。”
康熙不满地哼了一声:“若是让吴应熊逃回了滇都,你就等着和隆得多一同被革职问罪吧!”
索额图紧张地抹着额上的汗,“奴才明白,奴才一定倾尽全力,务必抓回吴应熊。”
康熙冷冷地道:“朕要的不是一句大话,朕要的是结果!”
索额图更紧张了,求援地向看了太皇太后,唯唯诺诺:“是是是,奴才明白。”
太皇太后委婉地求情:“皇上不必动怒,索额图也算是个能臣了,他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还请皇上多给他一些时间。”
康熙道:“朕可以多给索额图时间,就只怕吴三桂不肯给朕时间。只要吴应熊一顺利逃回滇都,吴三桂必定会立马竖旗起兵。”
太皇太后和索额图对视了一眼,都作声不得。
太皇太后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皇上行事谨慎,预先做下最坏的打算也是对的。不过,哀家有一个小小请求,希望皇上能答应。”
康熙不动声色:“太皇太后请说。”
太皇太后道:“如果吴应熊抓了回来,哀家希望皇上暂时不杀吴应熊,并饶隆得多一命。”
康熙笑笑:“吴应熊若抓回来了,可以暂时不杀,但隆得多嘛——太皇太后,朕知道隆得多是您老人家的心腹,当初朕亲政之初,擒拿鳌拜,他也曾立下汗马功劳。但作臣子的,总不能一辈子躺在功劳簿上吧?何况,就算抓回了吴应熊,那也是索额图和叶赫那拉默声的功劳,又如何能减免隆得多的罪责?”
太皇太后一时噎住了,说了一个“这——”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公公匆匆走了进来:“皇上,太皇太后,叶赫那拉默声求见,说是有万分紧急之事。”
康熙想起暗中嘱咐叶默声之事,难道是有了那人的消息?立刻兴奋起来:“宣!”
少倾,叶默声恭敬地走了进来,向康熙、太皇太后一一请安后,恭敬地立着。
康熙对叶默声的态度明显就温和了许多,关切地道:“怎么,可是有什么线索了?”
叶默声恭敬地道:“回皇上,奴才父子在朱明联盟中策反了一个内线,刚刚内线送来了一个绝密消息,吴应熊逃走后向朱明联盟求援,朱明联盟将派出一批高手去护送吴应熊回滇都。奴才恳请皇上给奴才五百兵马,前往追捕。”
康熙大喜,看了一眼索额图:“太好了!默声啊,还是你们父子有办法!”
索额图心中一凛,看了叶默声一眼,面上却不动声色。
太皇太后不放心地道:“吴应熊既有朱明联盟的高手护送,这五百兵马够吗?”
叶默声道:“回太皇太后,吴应熊他们没有直接南下,而是反向北上,走了一条隐蔽的丛林小道,大队军马难以通行,所以奴才想挑五百精壮的兵士,一百由奴才率领深入丛林追捕,另外四百人马守住丛林外的大道,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康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笑:“他们居然没有南下,反而向北绕行了?好一招声东击西,出其不意!索额图啊,难怪你一直在南下的道路上设卡搜捕,却没有半点消息。这要不是叶赫父子运筹帷幄,早在朱明联盟中安排下了内线,只怕这吴应熊你是永远抓不回来了!”
索额图尴尬不已,扑地跪下了:“奴才无能,求皇上治罪。”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索额图,你可是朕最心腹之人,这些年来也确实为朕立了不少大功。但你可不能和隆得多一样,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啊!”
索额图更是惶恐:“奴才不敢。奴才必将努力进取,继续竭尽全力为皇上效命。”
康熙缓和了脸色,笑了笑:“好了,朕是把你当自己最亲近之人,才会这么不时敲打你。你也不必过于紧张,起来吧!”
索额图感激涕零地谢了恩,抹抹额上的汗,爬起身来,恭敬地半躬着腰立着。
康熙又含笑看向了叶默声:“好,默声,朕便给你虎符,你亲自去挑选兵士。但如今吴应熊有朱明联盟的人护送,五百兵士只怕不够,你带三千人马去,五百随你入丛林追捕吴应熊等人,其余二千五百名兵士由你阿玛率领,在丛林外设伏,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叶默声一怔,未料抓捕十余个乱党,康熙居然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出动三千兵士,却不敢多问,只得恭敬地应了:“奴才遵旨!”
康熙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朕给你三千人马,是因为不仅吴应熊朕要活的,那些朱明联盟的人,朕也要活的。”
叶默声这才明白过来,他多半是担心这批“朱明联盟的高手”中有易欢,才会如此大费周章,赶紧一拱手:“奴才记住了!”
太皇太后却有些不满:“为什么?吴应熊咱们是要留着牵制吴三桂,那些朱明联盟的乱党,为何也要留着?”
康熙微微一笑,“能出马护送吴应熊的人,必定不会是朱明联盟中的寻常角色。朕留着他们还有用。”
太皇太后也反应过来:“哀家明白了,皇上是想留着他们,引某个人现身吧?”
康熙并不回避,直视着太皇太后,笑道:“不错!朕确有此意,太皇太后可有异议?”
太皇太后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皇上都亲政这么多年了,哀家岂能干政?哀家自然是没有异议。不过哀家有一个小小请求——”
康熙见她退让,也见好就收:“太皇太后请说!”
太皇太后的眼中带上了求恳之色:“哀家知道不能为隆得多求情,但求皇上再给哀家一个薄面,给隆得多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带兵去追捕吴应熊吧?”
康熙心中老大不愿,却又不想直接驳了太皇太后的面子:“太皇太后,不是朕不卖您老情面,只是这线索是叶赫那拉父子发现的,这份儿大功劳若是让与隆得多,岂非有失公平?”
太皇太后一时语塞:“这……”
叶默声心中一动,赶紧一抱拳:“皇上,只要能擒回吴应熊牵制吴三桂,就是我大清之幸。至于是谁去挣这份功劳并不重要,就让隆得多戴罪立功吧!奴才只负责提供情报予以协助。”
太皇太后大喜:“哎哟,默声这孩子,真是大度啊!皇上,你看——”
康熙未料叶默声居然会把这挣取功劳的机会拱手让出,心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一时不及深想,只是本能地感觉诧异和不满,面上却不动声色:“既然默声也愿意将这个机会让给隆得多,朕岂有不许之理?默声,你马上去天牢,放了隆得多。告诉他,只要他把吴应熊抓回来了,就饶他一命。但若再出差错,朕定斩不饶!”
叶默声应了,恭敬地退出。
太皇太后看着叶默声的背影,满意地赞叹道:“这叶赫家的孩子倒是个识大体的,能力强,办事用心,却从不争功!”
索额图见太皇太后也公然夸赞叶默声,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却不敢表露分毫。
太皇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赔笑道:“皇上,别怪老太婆唠叨。这叶赫那拉默声的表妹德贵人很是温柔贤淑,样貌也端庄,却不太受皇上待见。入宫已三四年了,皇上却还从未翻过她的牌子。皇上,相比官职爵位,这后宫的恩宠,也是最重要的赏赐,还是别太委屈了这些有功之臣的孩子啊!何况,眼下又正是用人之际——”
太皇太后此话在情在理,康熙辩驳不得,顿时头疼不已。
自从三年前“失心”之后,“后宫佳丽三千”对他来说就变成了一纯粹的责任和压力。
男女欢好本应是极其愉悦之事,可他却只能把自己的身子当作工具,不带任何情感和喜好,也不论心情和氛围,都必须完成任务。
有时人已抬到了龙床上,他却完全不在状态,毫无兴致,却又不能失了天子的“龙威”,甚至不得不借助药物——整个过程毫无情感的交流,只剩下最原始的繁育。
这滋味可就一言难尽了。
他不由露出满脸倦意,轻轻叹息了一声:“朕明白。这三年来,朕已经尽量做到不偏不私,雨露均沾,从未专宠过一人。只是三藩反叛在即,朕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兼顾后宫的平衡。待忙过这一阵,朕再去抚慰德贵人吧!”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只要皇上心里有数就好!”
叶默声出了慈宁宫,在去天牢放隆得多之前,又悄悄去找了易欢,告知她,他已将负责追捕的任务让给了隆得多。
“隆得多本是太皇太后的亲信,太皇太后一心想要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而我仔细想过了,虽然我隐瞒了你爹他们的消息,但你爹长得与李公公一模一样,清军中有不少人都能认出你爹,若是让他们识破我有意放跑了你爹他们,那我和我阿玛乃至整个叶赫家族都完了。所以我干脆顺水推舟,主动把这机会让给了隆得多。”
易欢心中诧异,这可是原本的计划中没有的意外变故:“可如此一来,我爹他们不就危险了?”
叶默声担心易欢误会,连忙解释:“所以我冒着风险,又赶来见你。小师妹,你可有紧急联络你爹他们的办法?你赶紧通知他们,改变计划吧,或者干脆放弃护送吴应熊,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和朱明联盟的实力要紧!”
易欢迟疑了一下,终究对叶默声不敢完全信任,于是不肯说实话:“如果他们还在京城内,紧急联络办法当然有,但我爹他们早已出城了,肯定来不及了。”
叶默声这下也急了:“这——这可怎么办呢?”
易欢盯着叶默声:“若是我爹他们被隆得多抓了,那我也只能拿自己去向康熙交换他们的性命了——”
叶默声急了,连声道:“不,不行!”略一沉吟,“这样吧,我就再冒险一搏,把给隆得多的情报做一些改动,让他的包围圈留下些破绽,这样你爹他们只要肯抛下吴应熊不管,就有办法突围了。”
易欢心中一动,原来叶哥哥心中是真的对朱明联盟尚有旧情,不由有些愧疚,神情和言语也变得诚恳了:“也只能如此了。叶哥哥,一切就拜托你了。”
叶默声再次感受到了她眼神中的感动,心中一暖,顿时放下了顾虑:“放心吧,就为了你这声叶哥哥,我也会心甘情愿为你冒这次险。”
看着叶默声的背影,易欢暗自感叹。
叶哥哥,其实你对我们尚有一份情义,救的不仅是我爹他们,也是你们父子自己。”
就在叶默声和隆得多调集人手之际,胡坤也召集了八个心腹手下,去了与李定国约定的地点,随他一同去护送吴应熊。
李定国早知胡坤必已把消息透露给了叶明章,也不动声色,带着胡坤等人沿着京郊的深山老林行去。
行了一阵,胡坤打量四周,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晋王,咱们这走的路线好像不对啊?”
李定国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不对。吴应熊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改走了另一条路。”
胡坤一愣:“啊?他们改换了路线?”
李定国盯着他,目中似有深意:“怎么?你好像很失望?”
胡坤心头一怔,觉得李定国这话风不对,却来不及深思,只本能地摇摇头,掩饰地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意外——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追上他们?”
李定国笑了笑:“快了!”
李定国突然拔剑,一剑刺向身旁的两名联盟弟子。两名弟子毫无防备,顿时倒地毙命。
李定国又一剑刺向胡坤。
胡坤一闪身避过,右臂仍然中了一剑,鲜血直流。
胡坤愕然地望着李定国:“晋王,你这是做什么?”
李定国冷笑道:“胡坤!你早就带着祥福客栈的手下一同变节投敌,做了叶赫那拉父子的奸细了!你当我不知道?”
胡坤变了脸色:“你——想不到你如今也变得这般城府了。那你这次给我吴应熊的逃跑路线图,也是一个圈套了?”
李定国点点头,神情凝重:“不错!今日,我要清理门户,为那些被你出卖的联盟兄弟讨个公道!”
胡坤也冷笑了一声,望了一下身边人,再望了一下李定国:“晋王,凭你一个人,就想把我们几个兄弟全料理了?你也未免太自大了!兄弟们,一起上!记住,别伤他要害,抓活的!”
剩下的六个联盟弟子一同拔出刀来,扑向李定国。
却有两个弟子在中途将刀转了向,捅向了身旁两个弟子,那两个弟子猝不及防,顿时毙命。
李定国刷刷几剑逼退另外两个攻击他的弟子,一阵大笑,“胡坤,你以为你手下的人,全都是卖友求荣之辈吗?他们当中也有不甘当清廷奴才之人,只是假意随你归降叶赫父子而已。现在,我们三对三,你说,我们谁有胜算?”
胡坤顿时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拔刀对准自己的手下,眼中闪过震惊、痛心、失望之色:“许松,赵虎,我们可是结拜兄弟啊——居然是你们向晋王出卖了我?”
许松用刀指着胡坤,恨恨地道:“住口!胡坤,你我虽是结拜兄弟,可兄弟之情哪里比得过家国大义?从你背叛我们朱明联盟投降清廷之时,你就已不再是我们的大哥,而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赵虎也扬了扬手中的刀,一步步走近胡坤:“不用和他罗嗦,先把他拿下,交给晋王处置!”
两人拔刀围攻胡坤,李定国则持剑与另两个降清的弟子厮杀。
李定国很快杀了那两个弟子,许松和赵虎也击飞了胡坤手中的刀,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把他按跪下,胡坤拼命挣扎,不愿跪下。
许松手上加劲:“你这个叛徒,还不快跪下!”
李定国看着跪在地上奋力挣扎的胡坤,一阵痛心,良久才道:“胡坤,看在我们十几年交情的份儿上,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
胡坤不再挣扎,凄然一笑:“晋王,你可知,我胡坤跟着你出生入死十几年,为何最终会投降清廷?”
李定国痛心地道:“还不是你受不了清廷的威逼利诱,叶赫父子一抓走你的妻儿老小,你就动摇了——”
胡坤道:“是,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为了光复朱明王朝,而灭绝天性人伦。当年吴三桂抓了你的结发妻子和刚出世的女儿要胁你,你李定国可以亲手射杀她们母女以断绝吴三桂之念。可是我胡坤做不到!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生我养我的父母,和我相濡与沫的妻子,在我膝下承欢叫我阿爹的年幼儿女,都因我一人的选择而惨死在叶赫那拉明章的屠刀之下!”
李定国眼中露出深邃的痛苦:“你我本是大明的臣子,你随我们一同光复大明,这是你的本份,这选择难道错了吗?”
胡坤收起了凄然的神色,凛然道:“以前,我也和你一样认为,我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可是后来,我觉得叶赫那拉明章说得没错,凭什么这天下就只能姓朱?不能姓爱新觉罗?在朱元璋夺得这大好江山之前,这天下可也不姓朱啊!我为何要为了朱氏去卖命?他朱氏给了我什么,值得我牺牲我一家老小?只要康熙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那他为什么就没有资格坐这江山?”
李定国大怒,一剑指在了他的咽喉:“你死到临头,还丝毫不知悔改,你以为我下不了手杀你?”
胡坤摇了摇头,哈哈大笑:“不,李定国,我太了解你了,在你心中,我们这些投降清廷的兄弟,都是大逆不道、罪该万死的叛徒,你绝不会放过我。可是,我还是要说,像我这样,已经对光复大明绝望、不再向朱氏愚忠的兄弟只会越来越多!你们想再牺牲千千万万的性命去让江山改姓的所谓大业,注定不会成功!”
李定国怒喝一声,一剑刺入了胡坤右胸。
胡坤圆睁着双眼慢慢倒下了。
李定国拔出剑来,眼看着殷红的血从胡坤胸前涌出,滴落,眼中涌上泪来。
他环顾四周,一时之间,只觉天地萧然,说不出的苍茫。
许松和赵虎明了他此时心情,两人看着犹在地上垂死颤动的胡坤,心情也甚是复杂。
李定国稳定心神:“时间紧迫,咱们赶紧抄小路去为樊神医他们准备船只,安排好退路。”
许松和赵虎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跟着他继续赶路。
山林中,吴应熊、吴应麒和刀铁凤、石青鸿带着小满和十个便衣武士骑着马仍在火速奔行。
路上突然弹出了几根绊马索,吴应熊和吴应麒被仰首长嘶的马儿掀翻在地,刀铁凤、石青鸿、小满和几个武士则腾身而起,轻盈落地。
林中突然有暗箭射出,刀铁凤等人赶紧挥箭护在了吴氏兄弟身前。
紧跟着,密林深处涌出大批全幅武装的清兵,领头的正是隆得多。
众清兵将吴应麒、吴应熊等人团团围住。
隆得多一眼认出了吴应麒,不由喜出望外:“哟,吴二公子,原来你也来了,那就太好了!这下我隆得多不仅可以免了死罪,还能立下大功了!”
一挥手,众清兵立刻围了上来。
隆得多扬了扬手中马鞭:“额驸,二公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还是乖乖地放弃抵抗,随我回京城吧,皇上和太皇太后必定会饶你兄弟不死!”
吴应熊紧张地望着吴应麒,“二弟,怎么办?我可不想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吴应麒一咬牙:“杀出去!”
刀铁凤和小满都对视了一眼,两人双手连挥,突然朝自己这边人身上都洒上了一层雾状的白粉,随后迅疾地取下了背上背着的竹篓,把竹篓往地上一倒。
竹篓中顿时倒出了一堆毒蛇、毒蝎和毒蝙蝠等毒物,众毒物朝隆得多和众清军身上扑去。
隆得多大惊,赶紧后退,众清军也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对付着一众毒物,手中的弓箭武器掉落了不少。
刀铁凤和小满以及众武士趁机护着吴氏兄弟二人突围。
隆得多急了:“快追!如果不能抓住吴氏兄弟,咱们都是死罪!”
众清兵好不容易摆脱了众毒物,稳住阵脚,沿着山路追了上去。
众人刚刚走远,樊倩影骑马追到。
这一路上,她隐身在密林之中,远远地看着吴应麒与刀铁凤形影不离,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心中刺痛不已,甚至几度想狂奔离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在明珠谷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把光复大明当作这一生最大的责任,纵然偶有灰心绝望之时,却终究无力抛舍这份责任。
她看着掉落在地的弓箭,从马背上一弯腰,便从地上拾起了一张清兵特制的长弓和一个箭筒。
她没有顺着山路追下,而是策马钻进了密林中,走了一条小道。
行了一阵,听到前方传来厮杀声,便掠上了一株大树,居高临下地观察形势。
只见前方树林里,吴应麒等人被隆得多率领的清兵分割成了数块,正在混战。吴应麒被小满和刀铁凤严密保护着,吴应熊则被石青鸿率着另几个武士保护着。
樊倩影张弓搭箭,瞄准了吴应熊。瞅准一个机会,手一松,一枝羽箭直奔吴应熊心口而去。
不料一个清兵正挥刀砍向吴应熊,被一个武士纵身一推,将吴应熊推开,倩影的箭便只射中了吴应熊的右前肩。
吴应熊中箭,惨叫一声,一边躲闪,一边向吴应麒呼救:“二弟,救,救我!”
吴应麒一边躲在众护卫身后,一边呼叫着其他人:“石青鸿,快,快保护大公子。”
众武士将吴应熊保护在了一株树下,与众清兵厮杀。
混战中,众武士一个个地倒下。
樊倩影瞅准机会,又抽出一枝箭来,搭在弓弦上,瞄准了吴应熊,正欲张弓射出。
不料,一柄长刀突然凌空飞来,正中吴应熊心口,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吴应熊发出一声凄厉碜人的惨嚎,双臂大张,徒劳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头也一下子低垂了下去。
倩影愣住了,放下了手中弓箭,四处张望。
是谁?是谁也在暗杀吴应熊?
众武士大惊,呼叫着,“大公子!”
众武士身后传来吴应麒的痛呼声:“大哥!”
吴应麒发髻散乱,甚是狼狈,双目蕴泪,不顾一切地要向吴应熊扑过去,却被石青鸿和刀铁凤拦住。
隆得多也惊呆了,冲着众清兵怒吼:“是谁杀了吴应熊?不是吩咐过了,一定要捉活的吗?”
众清兵面面相觑,都一脸茫然。
隆得多望见吴应麒在手下的保护下往林中逃离,慌忙指挥清军追赶:“快,快抓住吴应麒!吴应熊已经死了,吴应麒一定要活的!”
众清兵顿时都追向了吴应麒,眼看小满和刀铁凤阻拦不住,林中突然飞出了两条黑影,却是樊离、陈胜男夫妇,与小满和刀铁凤四个人,将吴应麒严密保护起来。
倩影也立刻从怀中摸出几颗烟弹来,扔了出去。
烟弹落地,顿时黑烟滚滚,伴随着众人激烈的咳嗽声。
倩影猛地从树上扑了下去,落在了吴应麒面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快,快跟我走!”
倩影拉着吴应麒,刀铁凤和小满、樊离和陈胜男都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挥着刀剑,跟着倩影一起杀了出去。
隆得多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还想追上,倩影一回头又弹出几枚烟弹,隆得多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浓烟散去,密林中已不见了吴应麒等人的踪影,只剩下了树干上被长刀钉着的吴应熊的尸体。
隆得多大惊失色:“快,快发信号,要埋伏在外围的人务必拦截住吴应麒他们!”
一个手下朝天发出了信号弹。
信号弹在空中啪地炸响。
埋伏在外围的清军立刻开始合围,搜捕吴应麒等人。
但直到最后,搜遍了整个山谷,也没找着吴应麒等人的踪迹。
隆得多简直难以置信,难道吴应麒等人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众清军又将整个山谷仔细搜了几遍,仍是一无所获。最终天快黑了,才在林中发现一处隐密的山洞秘道,而那秘道通往山谷外的一条小河,想来吴应麒等人准是从那秘道中逃跑了,再乘舟顺水直下,此刻至少已逃出了上百里远了。
隆得多手中的刀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绝望地哀叹:“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一个时辰之后,康熙便接到了消息。
而隆得多自知再劫难逃,自己绑缚了,惶恐地来到御书房请罪。
李公公和索额图侍立在旁,大气都不敢出。
隆得多不停喊冤:“皇上,奴才真的冤枉!奴才岂敢擅杀额驸?奴才带去的都是心腹军士,久经训练严守将令。只是奴才没料到他们居然又是放毒盅又是放毒烟,将士们虽然身经百战却毫无对付毒物的经验,所以当时情形十分混乱,额驸不知怎么先是中了一枝暗箭,然后就被人一刀毙命了!可奴才确定,那暗箭和那一刀,都不是奴才手下所为啊!”
康熙冷冷一笑:“你带了三千军马,不仅没能活捉吴氏兄弟,还放跑了樊离、陈胜男等乱党,你还有脸喊冤?”
隆得多委屈地道:“奴才确实冤枉啊!那叶赫那拉默声给奴才的路线图上,没有标明山谷中有一处秘道,那帮乱党从秘道中脱身,奴才纵带了三千兵马也防不胜防啊!”
康熙打断了他:“够了,你再多作辩解,又有何意义?”一挥手,“来人!把隆得多推出午门,斩了!”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一把拖起隆得多就往外走。
隆得多瘫软在地,绝望地哀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康熙静静地听着隆得多的哀求声,面无表情。
直到那哀求声渐渐远去,终至不闻,这才放缓脸色,淡淡一笑,看向了身旁的索额图:“索额图,你觉得隆得多可该杀?”
此时正是六月天气,不知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心下发虚,体胖的索额图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他赔笑道:“皇上乃是天子,自当圣躬独裁,奴才哪有资格说该还是不该?”
康熙似嗔非嗔地盯着他:“哼,老滑头!你这意思,就是不该了?”
索额图惶恐地道:“奴才绝无此意!奴才只是觉得隆得多的确没有胆子违抗圣意,这吴应熊确实死得蹊跷——”
康熙摆摆手:“不管吴应熊是怎么死的,谁杀死的,他毕竟已死了!其实,朕本就想铁腕治国,吴三桂反迹已明,朕本想杀了吴应熊立威,只是碍于太皇太后,才同意将吴应熊软禁。所以,这口黑锅朕便背了又何妨?倒正好统一群臣之心,不要再妄想着对吴三桂怀柔,咱们只能坚决备战!”
索额图赶紧附和地道:“皇上圣明!奴才坚决支持皇上!”
康熙神色坚定,掷地有声地道:“去,把吴应熊的首级悬于城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