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的身体随着车厢的节奏而轻轻晃动,天气燠热,铁轨近处略显荒芜的红土地上,棕榈树皮编制的农舍零星散落着,渐次隐入远处的茂林。
缅甸人的房子几乎不能称作房子,几根竹竿、几张席子就是一个家。孩子们在垃圾堆旁玩耍,烧饭的炊烟和焚烧垃圾的烟尘混合在一起,飘进车厢里。妻子素来喜欢江南的乡野景色,不知她看了这样的乡野会说什么。烈日下一个男孩拽着犁向前,妇人在后面扶着犁。耕地的孩子骨瘦如柴的身脊令周翰印象深刻!
对面的年轻苗族士兵随着火车的左右摇摆从座椅这边被甩到那边,再被甩回来,岿然不动的周翰和经国微笑着看他。年轻人淘气,他哪里是坐不稳!“鸡呢?狗呢?”车外掠过的干栏式农舍下层空空如也,年轻士兵禁不住问一句,在他的家乡,农舍下层放养家畜家禽,鸡、猫、狗与主人同吃同住。
“我猜被日本人吃了。”经国说。
即使洗过冷水浴,有吊扇在棚顶不休地转动,风扇不再摇头、对着他直吹,也不能驱散酷暑。澧兰在凉水里浸湿了毛巾替他擦背,反复数次。妻子转到他身前,继续替他擦前胸,“等我再洗一遍毛巾给你擦脸,我发现脸上凉快了,身上就不会太热。”
因为溽热,澧兰撇开素常的真丝睡裙,只着一抹黛蓝底色素绡缠枝花样肚兜和短裤。一根细绸牵住颈部,两段丝带束住腰身,由颈部滑下的天然曲线,沿着圆润的肩往两侧顺流而下收拢到腰际......(此处,因为净网需要,删去对美人的体态描写。)
“你再洗一把毛巾,给我搭在背上。”周翰胡乱擦几下脸和脖子。他的手顺着妻子背部的凹处滑下,对他就是致命的诱惑,宛延动感的曲线,使人充满遐想,杀伤力百分之百。
“色魔!”妻子娇笑着。
他瞧着走开的妻子,光洁玲珑的背、轻柔纤丽的腿、雪色的肌肤,心里起伏不定。造物对澧兰真慷慨,他想不出她哪里不美,即便是她的脚也让他性致勃勃。她刚才沐浴出来,他即看傻了眼。“我才买的,天太热了。”她有些羞涩,“傻子啊,你,不许看!”她娇嗔。什么逻辑,穿成这样不就是来勾引他吗?还不许看!
“只一小会啊,”妻子拿了新洗的毛巾过来,“别太贪凉,潮气浸到身体里不好。”她把风扇侧过去,“还有风扇,不可以对着人长久地吹。”
“嗯。”周翰神色严肃地将澧兰一把拖到身前......
“哎,周翰!”她低声惊呼,“做什么?”
“便要凤协鸾和!”
“你不热吗?”丈夫初始求欢时总是神色略严肃认真,严肃之下藏着一点羞意。这无赖居然会害羞,澧兰喜欢看他的表情。
“所以才要泻火!”
“会流更多的汗!”
“我现在湿邪内侵,就该发发汗。”
“坏蛋,你总有理!”
“你穿这么少,诱惑我,还说我坏?”
......
(此处,因为净网需要,删去了两人之间的几句对话。)
澧兰伸手扯掉他背上的毛巾......房事过后,疲惫的宝贝还挣起身来给他倒杯茶喝,怕他出汗太多,失水。
周翰脸上浮出笑容。澧兰在房事上从不拿捏他,他要什么便得什么,妻子不曾推辞过,他因此更爱她。
自打他们从戎后,周翰时常一脸痴痴傻傻的神情,经国习惯了。
完成掩护英缅军主力撤退任务后,38师随即分兵温藻和卡萨,113团接到杜聿明命令,驰赴卡萨占领阵地,防备八莫方向的日军渡河。
英缅军由远征军掩护撤至敏建后,统帅哈罗德亚历山大认为确保曼德勒已毫无希望,决意放弃缅甸,退守印度。于是违背中英共同防御计划,命令斯利姆立即开辟一条跨过钦敦江向西撤退的路线,向印度撤退。曼德勒地区的英军于4月26日开始向印度英帕尔撤退,一路丢弃装备,包括全部坦克,要赶在雨季到来之前逃至印度。
4月底腊戍陷落,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屯积在该地的大批战略物资落入敌手。5月初,畹町、芒市、龙陵、八莫、密支na再陷敌手,日军第56师与中国境内守军隔着怒江对峙。中国远征军主力的回国退路被完全切断。中国与盟国的陆上交通被阻,只能靠驼峰航线空运获得援助物资。
113团赶到卡萨后,立即在伊洛瓦底江西岸沿江构筑防御工事,对八莫方向严密警戒,以掩护转进国军的侧背。占领八莫和密支na的日军正在向西挺近,准备和从仁安羌北进的师团汇合,构成钳形攻势,把中国远征军围困在印缅交界的山岳地带。杜聿明亲自到卡萨113团的阵地视察,卡萨是诸军撤退路线的起点英多的门户,卡萨失守,英多就不保。
河面上时有新砍的带叶的树枝、竹子和丛草順流而下,从昨天起,上游便有日军渡河。113团向对岸派出的侦知敌情的搜索队因遭遇了日军,经抵抗后刚刚撤回。敌军主力正由八莫方向渡河而来,在113团左翼阵地前两英里处蓄势进犯。
所有人员均进入阵地,完成战斗准备,严阵以待。周翰兄弟俩坐在工事里不说话,这是大战的前夕,他们处境危急,如果大批日军从上游渡河,很快便会对他们形成前后包抄之势。
下午三点,江面上渐渐有了动静,数只竹筏从对岸渡口来,竹筏上面是三十多个缅民打扮的人。
“回去!回去!”士兵们喝令,“再不回去就开枪了。”来者很有可能是缅人奸细。
由于英国殖民者在缅甸的倒行逆施,缅人极其仇视英国人。日军进入缅甸伊始,他们便为日本人提供物资、情报、带路,甚至拿起枪和日本人一起进攻英军和国军。国军想找缅甸人带路通常都被拒绝。接受日军军事训练的“昂山三十志士”在日军支持下组建缅甸独立军,并迅速发展壮大,许多城市为缅甸独立军占据,他们对入侵的日军均善意相待。
竹排慢慢退回去。
“就要开始了。”周翰对弟弟说。
四十分钟后,伊洛瓦底江东岸炮火齐发,大批日军从113团前哨连阵地左侧杀过来,东岸一批日军借着炮火的掩护开始强行渡江。同时十几艘装上汽车马达的帆船从上游直冲下来,帆船上的日兵在113团阵地右侧扑上河岸。
顾经国和兄长在阵地的正中间,涉江而来的敌人尚未进入射程,他们还需忍受炮火的折磨。无数铁片摩擦发出乱哄哄的声音,那是炮弹在周遭炸裂,刺耳的刮擦声使他心上一阵阵发紧。经国想起幼时在南浔老宅,他喜欢去厨房捣乱,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他的软肋给厨子们,后来他一去,他们便用铁铲子刮铁锅,使他不战而退。他笑一下,他惊讶在这生死关口自己居然还能忆起从前。
身边,那个在火车上颠来颠去的苗族士兵向后仰倒在堑壕上,没来得起发出一声,炸弹的碎片飞进他的眉头,在两只眼睛正中,仿佛又开了一只眼。经国按了按头盔。
河岸上窜起火苗来,四下里蔓延,越烧越旺。烟雾缭绕的江面上,倭人的竹筏和帆船渐渐逼近。迫击炮落在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掀翻了一只竹排。再一炮,一只竹排从正中间炸开。炮弹雨一样地落到江上,在江面掀起巨浪和火海,经国看得不能再爽。机枪响起来,筏子和帆船上的日兵伏倒一片或纷纷落下水去。
终于有日军顶着弹雨进入他期盼的射程内,经国开始点射,洞穿他们的头,撕碎他们的身体,看着血喷涌出来、残肢在空中跌落,经国体验斩杀的快感。
尽管遭受了凶猛的火力打击,倭人仍一波接一波冲上河滩,他们好像是不在乎自己死活的野兽,呲着牙嘶吼着,永不退却。冒着烟的手lei被扔进战壕,从经国身上滚落,“周翰!”经国看呆了,周翰眼疾手快抢过来,捡起手lei扔出去,他回身扑倒经国,用身体覆盖住弟弟。手lei在近处爆炸,泥土落了他们一身。
“周翰!周翰!你没事吧?”
周翰飞快捡起落在地上的枪,一枪洞穿冲过来的日兵的头盔。“没事!好像我春节放炮!”他在弹雨中嘶喊。从前,在南浔老宅,做兄长的每年春节都要亲自放炮逗弟妹们玩。
来而不往非礼也!经国一眼瞥见一旁仰倒的苗族战士胸前挂着的德式M24手榴弹,他迅速拽出来,旋开盖子,扯动拉绳,扔出战壕。他只恨国军单兵的弹药配置太少,每人才两个手榴弹,他自己的早扔出去了。他把另一个倒伏的战友翻过来,又得了两枚。经国接二连三地扔出去五、六枚手榴弹,日兵的冲势为之一滞。他捡起枪蹲到周翰身边继续射击。
机枪手相继倒伏在机枪上,日本人狼一般的嚎叫起来,周翰抢过去拖开机枪手的身体,抬起枪口重新开火,子弹喷射出去,冲上来的日兵被再次压制住。
日本人终于放弃了,两路强渡的日军被打得土崩瓦解,或毙命或受伤或跳入江中逃命。左侧的陆上敌军独立难支,也溃退而去。江面被遗弃的竹筏和帆船上空无一人,倭人倒栽于水里,背囊挂住筏子,尸体随着水流起伏不定。
周翰兄弟忙着把受伤的战友抬到后面,把牺牲了的战士身上的弹药聚到一起。战斗还将继续。
呼啸着的炮弹拖着长长的光芒划破黑暗,身边有人发出哀叫,混着液体的泥浆迸溅到他脸上,经国转向周翰,炮火耀亮的一瞬,他看见兄长镇静地给步qiang装上子弹,向前面的黑暗中射击,他心里稍安。随之,枪炮的巨响淹没一切shen yin声。
七时许,日军集中各种炮火,再次向113团沿河阵地猛烈轰击,复以帆船改装的汽艇运输大部队强渡,企图迫使中国军队撤离。日军攻势之猛令战士们抵挡不住,他们已经奉刘放吾团长命令放弃战壕,退后200米,依托江岸边的山石防守。
战斗从傍晚七时持续到夜里十一时,十分激烈。113团经过仁安羌苦战后,仅剩800余人,其中还有300多人是轻重伤员。经国不知道这一战后他们还会剩下多少人,自己会不会被剩下。齐副师长已赶到阵地,巡视敌我状况,指示机宜。
到深夜十二点,战况愈加肃沉,此时配属他们的第五军炮兵连已奉令回归建制,113团陷入孤军奋战,形势极为不利。他们阵地所在的侧翼先后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肉搏,冲上来的日本人最终均被消灭。
撤退的命令传达下来,因察知日军似有迂迥行动之态势,为避免次日与敌军胶着而遭受包围起见,113团奉电示向英都、旁滨方向相机逐步撤退。战士们在暗夜的掩护下且战且退,因为夜深,不了解虚实,日军放弃追击,经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