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晴霁,星月交辉。六街三市,房隅巷陌,花灯竞放。家家户户门前扎起灯棚,花卉、鸟兽、鱼虫、人物、故事,各色灯火五彩攒成,不计其数。市镇上鼓乐、歌舞、杂耍充塞,百戏竞呈。
周翰牵着澧兰的手,陪她走桥、看花灯。澧兰着青碧色细锦夹袄,配象牙色曲水串枝牡丹纹暗花缎下裙,愈发显得腰肢嫋娜,体态婵娟,逸韵风生。
澧兰拽着周翰去猜灯谜。
“三顾茅庐,打七言诗一句,”。
“前度刘郎今又来。”澧兰才念完,周翰就说。
“日落香残,去掉凡心一点;炉火已灭,且把意马站边。”
周翰脱口而出“秃驴”,澧兰娇笑。
“五月既望时,出门多加衣,游子离乡久,素笺未写诗。每句打一味药名。”
“你来猜。”周翰站在澧兰身后,让她靠着自己。
“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嗯。看这个,欲问千年往事,三皇五帝凄然,秋菊枯草覆满园,何必谦让再三。每句打一古人名。”周翰念给她听。
“盘古、楚怀王、黄盖、陆逊。”
两人相视而笑,灯谜太简单,这两人又太聪明,他们就去看别的。街市上摩肩擦踵,周翰为防止有人唐突澧兰,就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他总是在看她,他对灯火的兴趣远不如对澧兰。多么美的女孩儿,脸上一丝粉黛也没有,却面若芙蓉、眸盈秋水、修眉联娟。他记得她在自己怀中的极致柔态,肌理腻洁,气息清新,瑰丽之处如花朵般绽放。他们去看耍龙灯,围观的人太多了,周翰就从背后把澧兰整个揽在怀里,他一只手搂住澧兰的腰,一只手护住她胸部。澧兰把他上面的手往下推了推,周翰又移回来,“人太多了,我怕有人趁机冒犯你。”
“我会自己小心。”她小声说。
“什么?听不清。”
澧兰回转身,贴着他的耳朵再说一遍,周翰的身体立刻起了变化,她不知道这是他的敏感区,“我的手大,保护得更周全。”他顺势在她耳朵上亲一下。
“让别人看到!”澧兰想镇子小,彼此都认识,他们虽是订了亲,可这样亲昵,不免有人说闲话,怕影响顾、陈两家的名声
“大家都在看龙灯,不会注意我们。你怕别人看,我领你去人少的地方。”周翰牵着她一路避开各色社火,专往灯火阑珊处去。
“哎,让我看……”澧兰要看“游神”,被周翰一把拖走,“等会儿看。”
“去哪儿?”
周翰拽她到偏僻的弄巷。
“做什么?”
“做这个!”他一把就扯她入怀,吻下去。从昨天早晨坐上长根的车到现在,他都没寻着机会亲她。年节里,老宅里人太多,祖母吴氏大概了解自己孙子是个不守礼法的人,一直把澧兰带在身边,跟防贼一样防着周翰。
“嗯……”她反抗,可一切都是徒劳,他太强壮,他一只手臂就能钳住她,他另一只手就温柔但坚定地固住她的头。
他终于结束后就看见澧兰哭了,“怎么了?”他百般怜惜地替她拭泪,“我咬疼你了?”
“让别人看到多不好!这是在外面呀!”她头一次拒绝他的亲吻。
“我再不了,我保证!乖啊,别哭,啊!乖!”周翰吻她的额头、面颊,眼睛,心疼得要命。他今晚是过分了,他的小妻子如此温柔,他还欺负她!“我们去看‘游神’,你想看什么就跟我说,我陪你!哈,乖!”
他牵她重新回到灯火中,再也不敢造次。周翰面对澧兰心里永远都是柔软,他自关帝庙前看到她,心就彻底沦陷。她是他命中的克星,命中注定,他要栽她手上!
他们把水乡的桥都走遍了,他们看街市上的灯火,也喜欢看水里的灯火,流光溢彩映在水中,熠熠生辉,其实已经分不出哪里是水上,哪里是平地,无数的光影、色彩融合在一起,这里已然是天上的街市。
周翰牵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腰,信步而行,只要两人对视,澧兰便感觉空气里都充满了甜甜的气息。他们有说不完的话,灯火落进她的眼眸里,泛着柔软的光。周翰痴痴地看着她,看那清丽的脸庞上妩媚的神态,他被她的笑语牵扯,心都要化了。澧兰爱周翰牵手的方式,十指相叉、紧密交缠,彰示他对她的拥有和眷顾。他们第一次握手时,她还惊诧于他的方式,后来却认为这样极好。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周翰是个不拘礼数的人,他既然跟澧兰有了亲昵,就总找机会与她再次温存。皓体呈露、弱骨丰肌、柔滑如脂,这样美的shen体,他忍不住。况且他认为澧兰迟早都是他的,不会太久。澧兰固然害羞到极点,却不愿拒绝他,而周翰 yu wang 再强也不越雷池。一个星期不见,他想她想得要命!软玉温香抱满怀,她清新的气息涤荡去他心中所有的俗世尘虑,只剩下温柔。尽管她是这般爱干净的小人儿,周翰因此对她爱意无边。
“澧兰,我申请了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今年9月入学,你跟我一起去。”
“你什么时候申请的?怎么申请的?”她惊得起身,趴到他身上问,看到周翰十分享受的表情,她红潮晕颊,又赶紧tang下。
“我通过圣约翰大学校长申请的。你知道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本来就可以直接申请美国大学的研究院。我给圣约翰大学、哈佛大学都捐了款。”周翰是商人本色,捐钱的事他一点都不瞒澧兰。
“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带你去美国。你在美国读大学,波士顿有很多学校,看有没有适合你的。”
“那么顾家的事业怎么办?”
“先请母亲帮着维持一段时间,两年、最多三年,我们就回来。你要抓紧时间读书啊。”林氏既然对他不满意,他便去搏一个学位回来。况且他自从与纱厂厂长吴坤一结识后,他心里去美国留学的夙愿又强烈起来,他深知以目前自己的眼界和格局不能带给顾氏长足的发展。
“嗯。”澧兰温柔地搂住周翰脖子,她不知道这个举动对周翰杀伤力有多大,玉肤柔肌、雪腻酥香。
“澧兰,我明天就跟母亲、你父母说。”他热情地回应她。
周翰从陈氏手中接过林氏的回电,几乎不敢相信。林氏说周翰有宏图伟志,震烨和她很欣慰,只是澧兰太小,现在谈婚论嫁太早,不妨等周翰从美国回来再说。周翰绝舍不得跟澧兰分开,哪怕一周不见他都受不了煎熬,何况两年,他的心大概要荒芜了吧。他请陈氏再和陈家商议。
“你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不许他们结婚?”震烨有些恼怒。
“这个年龄结婚的人不少,你不是像澧兰这么大嫁给我的吗?啊……”林氏瞪他一眼,震烨想不对,洵美是十七岁嫁过来的。
“结了婚,如果很快有了孩子怎么办?”
“那不挺好,子孙兴旺家富贵!”
“澧兰那么小,在国外没人帮衬,怎么照顾得来?”
“以顾家的财势,周翰他们可以带仆役出国。”
“有了孩子,澧兰哪有精力读书?”
“说来说去,始终是你望女成凤。女孩子何必一定要出人头地,再如何有出息终究要嫁人,相夫教子。再说以澧兰现在的学养,已经胜过很多女孩儿。”
“我辛辛苦苦教育出来的女孩儿,一个结婚就中断了她的学业,不知道澧兰是怎么想的。”
“说到底,还是你攀比心重,你们林氏的孩子都要留洋,都要蟾宫折桂。我们有浩初一个,已很有脸面了,周翰将来博得学位,他是半子,也够我们光耀门庭。澧兰如果不生子,可以在波士顿读书,周翰不是说了吗?”
“波士顿的学校哪里比得上剑桥,澧兰的理想是去剑桥读书!”
“我担保她现在没有这个理想了。”
“傻女孩儿,昏了头!”
“哎,我们别扯远了,说回来。你不让澧兰陪周翰出国,年青男子孤身在海外,精力、体力旺盛,寂寞难耐,难免不生变,到那时顾陈两家的婚约要还是不要?”
“如果他做出丑事来,我们就解了婚约,澧兰这么好,还愁没有……”
喀喇一声,陈震烨就把茶杯摔了,林氏吓一跳。林氏以才貌和家世著称,年轻时是杭州城的第一美人,陈震烨能和林氏结发,颇有天上掉馅饼之感。所有公使夫人中,她又最出挑,他们结缡多年,陈震烨一直宠着她,很少翻过脸,更别说摔东西。
“顾陈两家是世交,婚约怎能说废就废!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周翰,嫌他母亲门庭低微。当初因为父亲和我一力主张,你才勉强同意他们的婚约。他的母亲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嫁到陈家做的是正房,并没什么嫡庶之分。你太不开眼,一味讲究门阀,我家是商人,你怎么就嫁给我了?”
“陈家是望族。”
“名门望族就那么好?你看周翰的能力,还不到两年就把顾家产业打理得蒸蒸日上,他手段不凡,将来建树必定在瑾瑜之上。澧兰嫁给周翰,一辈子荣华富贵不好吗?”
“凭陈氏和林氏的家世,不需要把眼睛盯在钱上。”
“你真是妇人见识!世事风云变幻,难以预料,世家子弟落魄了的比比皆是。一个人立身于世上,靠的是心胸、眼界和手段,只有周翰那样的人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林氏嗤之以鼻。
“事败于妇人之手者多矣。你瞧不起周翰,周翰难道不知道?他是心明眼亮的人,他只是隐忍不发而已,这足见他喜爱澧兰。你别逼他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