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耶塔家宅邸。
本来艾德想了很多,潜入宅邸,通过姐姐的关系和侯爵交涉,各种各样偷鸡摸狗或光明正大的方法,实行难度都过高,一方面他不能代表威廉姆斯家,一方面没有由头,两家有密切的合作关系,但总归是两家人。
艾伯特向他们隐瞒了真相,导致两家都在追查已经化成灰的凶手,反应激烈,但两家互相对此缄口不言,就好像维利西斯图书馆的大爆炸不曾存在。
直到艾伯特告诉艾德,依耶塔家的安保也是由他的团队负责的。
那偷鸡摸狗的事干起来就方便多了,艾伯特作为内应,给他开了一条树林中的小道,直通宅邸侧门,并告诉了艾德依耶塔家各种活动的作息时间。
严格来说,这算渎职,有悖艾伯特的准则。
但他认为,自家老板的行动也算是安保中的一环,这样能更好的保护维罗妮卡。
准则真的是一种很方便的东西。
午饭时间,艾德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依耶塔家的后院,他挑准了无人的时间段,现在应该是维罗妮卡午休的时间,这里是规矩最多的地方,就连艾伯特都没有进过这里,只有一位贴身女仆照顾维罗妮卡的起居。
......
虽说是一个小时,珍贵的休憩时间,但维罗妮卡并不感觉困顿。
听人说,那晚自己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爆炸,对她有严重的过度,但维罗妮卡本人对此毫无知觉,甚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好。
精神的过头了。
维罗妮卡的睡眠被剥夺了,她按照往常的习惯准备休息,但每当闭上眼,回过神来时,她又坐在了窗台上,怔怔地看着头顶的月亮。
还有她的外表,维罗妮卡发现自己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变得更加健康,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自己,瞳孔竟是竖立着的,看上去残忍而冷漠。
她的耳畔经常会出现某种低语,听不真切,像是幻觉,维罗妮卡很害怕这种变化,她觉得自己正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虽然维罗妮卡因此变得敏锐,健康,但她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征兆。
因为她能察觉到,家里的仆人多多少少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在私底下议论着,那种目光令人厌恶。
忽然,维罗妮卡发觉窗外有什么动静,那是脚步声,随后一阵动静,有人敲响了窗户,她害怕了起来,平常可不会有人来这片地方,更不会有人从二楼的窗找她。
她抬起手,一股银白色的“月光”拂起了窗帘...她现在甚至可以做到这种事。
掀开窗帘的一角,她看到的是扒拉在窗边,像只猴子一样的艾德。
压抑了很长时间的维罗妮卡忽然笑出了声,仿佛心中的不安和疑云都被尽数驱散了。
她看着艾德,艾德也看着她,少女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图书馆,她失去意识前唯一记得的就是,她被抱在怀里,像只小动物一样被抚摸着头,便红了脸,于是维罗妮卡就这么故意地看着对方挂在窗边,好一会后,艾德拍了拍玻璃,玻璃边隐约透过了他的叫声:“快把窗户打开,我要掉下去了。”
少女拉开了门,故作冷漠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有我的方法。”艾德笑着道:“你们家现在就像一个堡垒,想进来还真不太容易,为了给你送一些解闷的小说,我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就为了这个?”维罗妮卡惊讶,却依旧板着脸:“这下好了,如果让我的父亲知道你擅自进入我的房间,真不知道我面对多么严厉的责罚。”
“是有些唐突了。”艾德耸了耸肩:“但这是我唯一能见到你的方法。”
这让维罗妮卡保持不住脸色,狼狈地道:“为什么你总是能毫不在意的说出这种话!”
艾德摸不着头脑,楞了一下,同时把背着的小挎包递了过去,道:“我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维罗妮卡打心眼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瞪了艾德一眼,夺过了挎包,里面装着他手写的一些小说,从那些文学里挑拣出通俗易懂的喜剧,可费了他一些功夫。
少女坐到床上,旁若无人的翻阅了起来,一点也没有房间进了男人的羞赧和慌张。
也是,我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艾德耸了耸肩。
趁着这个空档,艾德像往常一样打量起了维罗妮卡,只是第一眼他就大概知道了维罗妮卡身上发生了什么。
少女体内的魔力矩阵在矫正药剂的辅助下,变成了一个胚胎,正在茁壮成长。
这也正是天狼优越的地方,他们能以极快的速度完成成长,并在成长的任何阶段都比人更强。
躺在床上,毫无形象可言的维罗妮卡,她翻看着书,却没有入眼任何一个文字,只在眼睛徒留文字的形体,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艾德身上,突如其来的超常敏锐感知,让她知道,现在艾德正在打量着自己。
但那种目光并不让她感觉厌恶,眼神其中并不包含恶意,更像是一种...关心?
过了半晌,在本人都无法捋清的复杂思绪驱动下,维罗妮卡忽然道:“我们私奔吧。”
艾德呛了一下,狠狠的咳嗽起来,被突如其来的疯话吓了一跳,顺了好一会才道:“不好意思,维罗妮卡小姐,你说什么?”
“我想离开这里。”维罗妮卡认真地道。
十五岁少女的思绪总是对两性情感有着各种各样的幻想,刚说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蠢话,但这里她可不能退缩,一退缩,她就该害羞的在床上打滚,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道:“我小时候跟赫尔伦的家庭教师抱怨过,说自己活的一点都不自由。”
“然后那个教师告诉我,世界上还有很多吃不饱穿不暖的贫民在艰难生存,我已经过的很幸福了。”
艾德没有说话,只是收敛起了笑容。
“这个说法一直困扰着我,直到现在,他们总是告诉我应该知足。”维罗妮卡目光泛着银色的光:“可我最近回到了以前那样的生活,所以我又开始想,那些吃不饱饭的人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无法选择自己什么时候睡觉,不能选择什么时候睡醒,不能决定吃什么,吃的时候嘴巴张多大,眼角应该摆出什么弧度,应该用哪种笑容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有笑容笑容笑容。”
说到这里,维罗妮卡咬起嘴唇,睫毛泛着晶莹,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擅自给了我一点点‘幸福’,然后以此赋予我责任,企图控制我的心灵,甚至不在乎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张开了嘴,露出了嘴角边的尖牙,那显然不是属于人类的特征。
“我们私奔吧。”
少女眼神清澈而倔强,私奔不一定是真的,但可以看出,她切实地想要逃离现在的环境。
艾德看着少女,她穿着白色的轻薄睡袍,双腿毫无遮掩,交叠在一起,看上去娇小而美好,他揉了揉眼睛,忽然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他不明白这种心情是什么。
思考片刻后,艾德出声道:“这种变化是一种好事,它是你的天赋。”
“我不想要这种天赋。”
艾德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很讨厌你的父亲?”
维罗妮卡坐了起来,背靠床头,讽刺道:“我怎么能讨厌一个跟我不熟的人,我只想离他远点,再也不要控制我。”
“几乎所有故事的告诉我们,有舍有得。”艾德道:“我的姐姐曾经处境和你一样,像你们这样的人很多,你们都为落后野蛮的偏见所累,我同情那些人,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向这种偏见发起挑战。”
“但是你有,我的姐姐也有,你们终将变得比所有人更强,你体内有一个魔力矩阵,它就是你的机会,它不会让你变成奇怪的东西。”艾德凑近摸了摸她的头:“你以月光为食,夜晚是你的主场,不用为此烦恼。”
“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维罗妮卡看着艾德,然后狠狠的拍掉了他的手:“我才是姐姐!”
随后她双手环抱双腿,嘟囔着道:“听起来跟家乡的那个哄小孩的传说一样。”
“传说?”艾德一顿。
“好像是我妈妈说给我听的。”维罗妮卡回忆着道:“传说两个互为仇敌世家的男孩和女孩相爱,他们被所有人否定和拆散,最终私奔,逃进了索尼亚斯大森林深处,在满月向月光照映的神圣湖水祈求改变保留,却最终溺在了湖水里。”
“一个没人听过的故事,应该是我妈妈原创的。”维罗妮卡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艾德:“你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吗?”
听闻这些的艾德有了新的想法,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道:“当然,在你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之前,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